三人离开书院去往东四,路上大个子显得有些拘谨。
时飞扬带他来到自己追丢凶手的那个铁匠铺,确切说那是一个处理家常物件的小作坊。它只有一顶棚,并没有前后门,里头也没有大的风箱火炉。一天关门的时候占大多数,店主是个话很少的驼背老头。
“这老爷子那晚在庙会上看热闹,锦衣卫问不出话来。”时飞扬道,“这家铺子正好把一条死胡同和庙会连起来,光从一头看,并不会知道能穿过去。”
“这大人就错了。”薛飞笑道,“这里的铺子都是贴着东四的街道建的,确切说,每个铺子都有前后门,都能通到隔壁那条街。就在下看来,问题的关键只有两个。”
“哪两个?”时飞扬问。
薛飞道:“第一,凶手穿另一边是为了去哪里。第二,这个铺子有没有可能和凶手有交集。不过锦衣卫一般是问不出话来的,在我朝锦衣卫的名声真是太差了。”
“那你还做锦衣卫?”时飞扬道。
“当差,有时不过是为了谋出路。”薛飞轻轻叹了口气。
陆锦绣道:“十六岁的汪直可以执掌西厂,但大多数人在这个年龄只能念念书。我去问一问吧。”
陆锦绣很擅长与人打交道,她不仅去铺子里转了一圈,还和周边的邻居聊了聊。
薛飞忽然问道:“刚才我在回廊下那一击,大人你是如何躲过的?”
“你方才的伏击扎实平衡,还没出手就已备好退路。也因此不够果决。作为杀手,不能只想着全身而退啊。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时飞扬解释道,薛飞听着点了点头。但其实时飞扬也不知方才是如果避过,似乎在危险的时候,身体爆发出一些发自本能的东西。那就是控制时间吧,但真要再做一次,又无法重复。
薛飞道:“我只是觉得,你不该被凶手是甩掉。”
时飞扬摸摸鼻子,苦笑了一下。
“这边铺子是处理家常灶具的,以及一些小物件。”陆锦绣回来,带二人到铺子的另一边。店主老头小心跪在一边,一动也不敢动。
陆锦绣指着另一边的街道,“但他这边的门边不同,他处理的卖的纸笔和字帖。只有在庙会进行的时候卖,你看这边是这条街都是卖这些的。我向那店家询问了一下,他可能和凶手并无交集。即便凶手来过这个店,也可能只是普通客人。但若是如此,你知道我们一般在逃命的时候,只会选择熟悉的路走。那就说明……”
时飞扬道:“说明凶手可能就在附近生活!”
“只是生活又分两种,一种是工作,一种是过日子。不知那个人在附近做什么。”陆锦绣摇头道,“庙会有那么多人,并不好找。”
时飞扬目光扫向远端,疾走几步道:“也许差了些路。但田夫人失踪的地方就在下个路口,花市和书市的交界处。所以问题出现在附近,答案也在眼前。”
答案?另两人跟着时飞扬朝前走。
时飞扬找到之前在街口看到的花桥,近两日雨水减少,花桥在整理后显得格外缤纷夺目。
“之前我让锦衣卫查过花桥,但卷宗里并无详细报告。”时飞扬问道,“我有时会看到有人进出花桥里头。这东西好像不仅是点缀街道,还有什么用处?储物吗?”
薛飞道:“有部分储物的功能,但那其实是特定人员的休息地。”
“休息地?”时飞扬奇道。
薛飞道:“庙会有表演活动,一些高级别的艺人在候场时,会在花桥里休息。还有一种情况,部分花桥是搭建在高处的,会有画师在花桥里观察行人进行创作练习。”
“庙会一共有多少座花桥?”时飞扬问。
薛飞道:“六七座吧,不是每个街口都有。”
时飞扬道:“我们排查一遍。从这里开始!”
如薛飞所言,他们连续看的两座花桥都是储物间,里面堆放着清扫大街的工具,以及附近商人的一些货物。要打开这些储物间,需要钥匙,及街头卫兵的首肯。
靠近花市的那座大花桥,所在的街道街市上正在搭建两个高台,据说这里会进行庙会最热闹的戏曲表演。
“花桥”里面堆满了盆景和拌了肥料的泥土。身处不大的空间里,三人转身都困难,更别说那叫人难以忍受的潮湿土腥味。薛飞和时飞扬沉着脸退出花桥,陆锦绣走在最后。女子最后扫了眼四周,靠在门口重新打量起库房。
这个空间不对劲,她根据之前两座花桥的记忆,挪开了几个装泥土的口袋。里面是道狭窄的小门,陆锦绣侧身进入,狭长的小间里有一草榻,和小长条的桌案,桌案对着的扇一尺左右的木窗,窗外是宽阔的街口。
时飞扬也挤了进来,薛飞则老实的留在外面。昏暗的小屋收拾的很整齐,多种画笔和画纸,朱膘、石青、石绿、曙红、藤黄等颜料一应俱全,可以确定这是画师的观察室。这些颜料被放在一个竹篮里,时飞扬见过这种篮子,云翠死时身边的菜篮就是这样的。
“谁的屋子能查到吗?”时飞扬问。
陆锦绣将找到的几张成品图递给他,仕女图上的落款是吴未。“吴未是新晋的御用画师,在京师的地位很高。用屋子的人一般会有记录,而且这里还有半壶酒留着,说明主人还会回来。”
时飞扬看到一块晶莹的彩膏,他小心地碾碎观察,这和尸体上残留的粉末很接近。他小心翼翼地审视阴沉的地板,地上隐约有几处血斑。他能想象在花市要结束的时候,某个凶手一次将三个人拖入暗室。不,他只会将女子囚在此地,另两个仆人是放在马车上的。
“薛飞,你看住这里,锦绣和我去其他花桥。”时飞扬走出来道,外面天空晴朗,和屋内的压抑完全不同。
“还要查别的地方?”陆锦绣怔道。
时飞扬道:“不能漏掉任何一处。”
庙会的花桥全被搜了一遍,还有两处也是画师的观察室。进一步调查后,查到画师的名字正是吴未。时飞扬注意到吴未的名字还出现在昨晚琳琅阁的客人名单上。此人大约三十来岁,身高和卷宗里的凶手相符,到京师大约一年左右,擅长“仕女图”的创作。很受大内的重视,尤其是万贵妃的宠幸。
陆锦绣召集书院的学员,和时飞扬一起突袭吴未的宅子。他们行事快速而隐秘,从搜查花桥到包围吴家,只用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但是吴家距离庙会有点远,由西到东几乎是横穿了京城。
时飞扬算了算时间,笑道:“下次还要更快一点。”
画师的宅院在西郊,十四个锦衣书院的学员从三个方向突入围墙。时飞扬则亮着锦衣卫百户的腰牌,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进入。
吴家的仆人并不多,护卫更是一个也没有,所以锦衣卫没遇到任何抵抗。吴未见到锦衣卫第一反应是翻墙逃跑,但他刚刚上墙,就被薛飞一脚踹下。
“是他吗?”陆锦绣问。
时飞扬皱着眉头,昨晚在琳琅阁的门房光线并不好,而凶手做了易容,所以他并不能确定面前的就是昨晚那人。他扯开对方胸前的衣襟,吴未的胸口有着一大块淤青。
“带他回北镇抚司!”时飞扬下令道。
“他不承认自己是仕女图杀手。他的家人作证,吴未虽然在庙会租了屋子,但很少去。方才宫里派人来过问此事,你最好没抓错人。”审问了吴未后,杨恒沉着脸道。他不喜欢时飞扬越过自己办案抓人,可由于是袁彬大人默许的事,他不敢限制对方。
时飞扬道:“能否由我来审?”
“都给你做主吧。”杨恒也不介绍审讯的情况,冷笑着甩手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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