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7月4日,塞瓦斯托波尔。
在这座被誉为黑海的大门的城市里,德国人扛着机枪和各类轻武器,步伐整齐地走入了这座城市,大街上的德军士兵带着轻蔑的眼神打量着这座在南线花费了近一年的时间才打下来的海港城市的每个角落,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是他们第一次在东线碰的头破血流才啃下来的城市。城市里神情低落的苏军战俘在一个德国军官的呵斥下,一列列地走过行进中的德军队列旁边,他们有人穿着红海军的军服,敞开的军服上领露出了海魂衫,有人穿着陆军军服,他们脸上似乎面无表情,但他们看向德国人的眼神中又透露着愤怒,这种愤怒包含着苦战到底的绝望,以及对那些仓皇逃跑的军长委员们的愤慨。
而在2个月前的哈尔科夫,指挥部里,油灯下的铁木辛哥双眼死死地盯着地图上被克莱斯特装甲突击群合围起来的20万突击力量时,他紧握着铅笔的手开始发抖,他的脸上渗出了一丝冷汗,瞳孔逐渐放大。
因为他看清了德国人的企图。
他此时才已经清楚的意识到了代表德军的蓝线已经事实上合围住了整个38集团军,同时他也清楚反击的苏军力量已经疲惫不堪,而当他慌慌张张的拿起电话命令前线各部立刻后撤脱离德军包围圈时,一切已经晚了。
德国人已经围住了失去力气的38集团军和其他军部,并且巩固了道路上的防线,就像已经围住了羊群的群狼们,而被包围的羊群已经没有了一点力气。
1942年5月30日,苏军在哈尔科夫发动反击的部队被德国军队合围消灭,20万军队仅突围2万,余部皆被全歼或投降。
把时间加速到1942年6月28日,苏联全国上下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气氛。
无论是在热气球遍布高空的莫斯科,还是被合围的没有一丝生气的列宁格勒,亦或是依然欢声笑语的斯大林格勒,都弥漫着这股气氛。
而在克里姆林宫的最高统帅部里,这股气氛更为浓厚。
这个气氛的称之为:绝望。
令人窒息的绝望,彻彻底底的绝望,如同把人关进了抽离了氧气的黑屋中一样。
北部列宁格勒被德国人围得像铁桶一样,补给已经难以为继,城里饿殍满地。
中部哈尔科夫的第二次反击,20万人,在满寄信心的反攻中灰分湮灭。而这一切均为最高领袖斯大林的决定,在这次反击后,斯大林心灰意冷,从此彻底尊重将军们的决定。
南部塞瓦斯托波尔这座黑海舰队的出港口,海上的关键交通枢纽在经过了一番苦战后被攻陷,克里米亚沦陷,俄罗斯的南部海港沦为敌手,但这不能阻止塞瓦斯托波尔被称为英雄的塞瓦斯托波尔,因为黑海舰队和陆军方面军的小伙子们已经尽力了,为了不让这座城市被打烂,再审视一下已经再也无法维持的补给线,他们放下了武器。
而此时德国军队的坦克正卵足了劲,用最快的速度冲往高加索的油田。
更为恐怖的是,从1941年夏天到现在,被打的头晕眼花的苏军中散布着可怕的言论:我们根本不可能打赢德国人,甚至连内务部队都出现了这种声音。
此时,在顿河上游,平静的草原上突然出现了一丝躁动,大地还是微微发抖,突然,几台四号坦克一跃驶过前面的上坡,德国军队的坦克像脱了缰的野马一路狂奔,而苏联红军的布良斯克方面军的表现也一如既往的稳定——崩溃,逃跑,后撤,被分割包围。
而朱可夫和华西列夫斯基对布良斯克方面军的表现先是惊愕,再是愤怒,因为布良斯克方面军不但得到了加强,而且是优先加强,仗打成这个样,明显就是方面军司令戈利科夫举措不当,为了挡住德国军队,最高统帅部还是决定再次调入了两个合成集团军和一个坦克集团军给戈利科夫,并且勉励他务必要在顿河防线挡住德军。斯大林和朱可夫宽慰的表示:同志们对你的期望很高哟。
而在铁与火的战争中,最能证明的一个道理就是:垃圾始终是垃圾,无论你再怎么锤炼,它也是个垃圾。
7月13号,戈利科夫再一次证明了他出色的指挥才能,德国军队直接突破顿河北部防线,苏联军队惨败,整个防线的部队被冲击的人仰马翻,戈利科夫手忙脚乱,却对阻止德军攻势毫无办法。
最高统帅部再也坐不住了,立刻做出决定:戈利科夫立即滚蛋(要不是此人苏联内战时期的英雄和元帅,早就被内务人民委员会枪毙了)。7月初,朱可夫亲自联系上了罗科索夫斯基:罗科索夫斯基同志,罗科索夫斯基同志,行了行了你不要收拾东西了,袜子也不用穿了,这些东西一会全给你寄过去,赶紧穿上军靴和衣服,赶紧去大本营报道,顿河方面的部队已经快被打爆了,赶紧!
康斯坦丁·康斯坦丁诺维奇·罗科索夫斯基,1898年生,此时他已经44岁了,这个年龄在军事将领中可以说是非常年轻了,在卫国战争之前虽然算不上默默无闻,但却只是一个机械化军的军长。
而在这一刻,历史给了他证明自己是战神的舞台,金子就是金子,至少它拥有发光的机会,而垃圾永远是垃圾,等待他的只有可燃或者不可燃垃圾桶。
在这个夏天,斯大林同志终于下定决心要扔掉那些没什么卵用的内战英雄元帅(除了铁木辛哥),起用一大批年轻的将领,这些人将证明自己才华横溢的军事才能,这场伟大的卫国战争将会是他们人生中甚至整个人类历史开辟的最为波澜壮阔的舞台,在这场决定人类命运的终极战争中:罗科索夫斯基,华西列夫斯基,瓦图京,戈沃罗夫将证明自己,顺便传授一下对面德国将领一些做人的道理。
先停一下吹牛逼吧,因为现在整个苏联的西南线已经被德国人打爆了,整个西南方面军被德军在顿河按在地上摩擦,军队像被驱赶的鸭子一样拼命往后逃。从明斯克到基辅,再从克里米亚到顿河,德国人已经觉得西南方面的苏联军队如同软柿子一般,用力一捏就爆了。德国方面的李斯特A集团军群占领了罗斯托夫,已经被打出了抑郁症和恐德症的西南方面军立刻仓皇逃跑,一个月跑了400-500公里,连甘蔗和稻田都不收了,直接放弃塔曼半岛,事实上这也是正确的,在这种没有任何地形优势的平坦的广阔草原上防御高速突袭的德国装甲部队,说得好听点就是尽力抵抗,说的不好听那就是自杀。
到了8月28日,苏联军队在外高加索彻底的挡住了德国军队,在山区和德军山地部队搅在了一起,德国人的坦克也失去了用武之地,此时德军无法再前进哪怕一步,除了在高加索的高山上插个破旗给戈培尔整点新闻素材以外,没有捞到任何好处,高加索南部的黑海各港口,格罗兹尼油田德国人已经根本没有任何力量攻占了,南方德军的力量被彻底耗尽。
而人类历史上,最为惨烈的战役即将来临。
这场战役的关键性和它的瞩目程度,不是因为它足够惨烈,而是因为它一定意义上决定了人类的命运。
斯大林格勒,作为苏联南部最重要的交通枢纽,战前也是苏联一直大力建设的一线城市,拥有完善的工业设备区和优雅的度假区,是伏尔加河上的一枚珍珠,可谓之最美丽的苏联城市之一。一旦控制了这里,继续向东前进,整个高加索和南部的苏军直接面临灭顶之灾。
我来翻译一下“灭顶之灾”四个字的意思是:苏联将失去最后的油田,矿石和稀有金属资源,而且将丢失大量的工业产量,意味着整个苏联彻底垮掉了一大半,一旦苏联灭亡了,等待人类的命运可想而知,毕竟优雅的德意志认为除了日耳曼体系的国家,其他国家的牲口就是肥皂和农畜。
这已经不是正义和邪恶的对抗。
这也不是意识形态上的对抗。
这是关乎人类在20世纪最后的生存命运,关乎全世界人类生而为人权利的战场。
从大不列颠到华盛顿,从柏林到东京,全世界的目光都放在了这里。
1942年8月23日中午,德国陆军第6集团军的坦克停了下来,车长打开了顶盖,跳了出来,他高举望远镜,望着前方偌大的城市群。突然间大地如同即将破裂一般开始震动,车长显然被震惊了,他寻辨着声音的来源,然后他往头上一看,那是他这一生可能都没见过的恐怖场面,铺天盖地的德国轰炸机如同黑色的鸟群一样扑向斯大林格勒,如同遮蔽了天空的太阳一般。
而此时斯大林格勒城内,市民们如正常下班一样走在大街上,地铁依然在正常运转,人们看着报纸聊着最近的战争局势,刚刚下课的孩子们背着书包有说有笑的走在大街上,警察正在有条不紊的指挥着交通,当德国飞机出现在他们上空时,这些从来没有经历过战争的人们木讷的看着上空,他们一开始以为是防空演习,甚至很奇怪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飞机。
当雨点般的航空炸弹和燃烧弹从他们的头顶上下落时,时钟滴答滴答的在这城市每个角落清晰的响动着,无论在哪,这声音都是如此的均匀,斯大林格勒的整个城市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空气变成了真空,一下子变成了静态,人们凝固在了这个时间点上,而这个时间如同穿越了所有人类命运上的每一个乐符,直到他们眼睛中的瞳孔从凝固到扩大,他们才知道:战争要开始了,也许我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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