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天色已晚,那珍珑棋局又非一时三刻便能破解出来的,林兄弟不妨先去好生歇息一晚,明日午时前再来到大堂即可,老夫与那紫松禅师自会早早地在此等候。”
晚宴散后,林霄等人都回到了各自的屋室,唯剩下施锦衣一人没有回去。原来天狼教以药材收藏丰富闻名于世,施锦衣早就知之,是以在大宴得到了文教主的应允后,一待宴会结束,便立即独身前往了炼丹制药的房间。
林霄还未研制出“洛神丸”以前,炼过最得意的药物名叫“九龙回生丸”。不管大伤小伤,凭借此药之灵效,均可在短期内治愈,即便是全身经脉断裂、骨骼尽碎之人,服下此丸后也苟全性命。施锦衣早得师傅亲授,了解此丹药的炼制法门,只是苦于材料缺乏,一直未能如愿炼成,心下颇以此为憾。而眼下天狼教内药材应有尽有,他不肯错过这等良机,想要连夜制出一粒“九龙回生丸”,为恩师林霄疗伤之用。
自戌时起,施锦衣便一直守护在炼丹炉旁,虽满身疲惫,却仍不敢有丝毫懈怠,唯恐出现甚么差子,导致功败垂成。炼至寅时,他见炉下火焰的颜色由黄变青,知道终于大功告成,忙将好容易制得的丹药从炉中小心翼翼地取出,并用手将其轻轻地捏成了一粒橙红色的小丸。
他看着自己苦熬一夜的成果,心下不胜之喜,自言自语道:“只要有了这东西,师傅身上的刀伤不日便可痊愈啦!”
这时,从炼丹房门外传来了一阵宛如野兽般的低吼声,施锦衣被吓了一跳,忙向门口望去,只见一个巨大的黑影赫然立在外头!
“你是甚么人?”施锦衣虽如此问道,但心下却在暗暗发怵:“外面的究竟是人还是兽?若是人,又怎会发出兽的声音?可若是兽,看那影子却是人形……难不成是鬼怪?”
低吼声越逼越近,黑影也跟着越来越大,随着“砰”的一响,一股劲风猛地将房门冲开,门外登时现出了个足有一丈高的人形怪物!
“啊哟!”施锦衣惊声大叫,慌忙拔出长剑紧握于手中,他虽有武器傍身,却仍害怕得浑身战栗,上下两排牙齿相互碰击,“格格”作响。
那怪物全身上下寸丝不挂,体格如同黑熊一般魁硕,下颌、胸腹、手臂、大小腿以及裆部都长满了黑黢黢、青郁郁的毛发,唯独脑袋上光秃秃的甚么也没有。五官扭曲错位状若食人恶鬼,两眼通红肿胀似要渗出血水,鼻喘粗气,口中流涎,还不断地发出低吼,令人毛骨悚然。施锦衣活了二十余岁,从未见过相貌如此狰狞可怖之人,心中倒有七分肯定眼前的这个怪物不是人类。
“你你……你别过来!”施锦衣颤声道,他眼见那怪物一步步向自己走来,手中握着的长剑兀自抖个不停。
谁知那怪物喉头“咕咕”地发出几声闷响后,竟一猛子栽倒在了地上。施锦衣在原地踟蹰了半晌,见那怪物真的不再动弹,这才鼓起勇气走了上去。
他在那怪物的身体上轻戳几下后,将长剑重新收归了鞘中,接着又花费不少气力将那怪物庞大的身子给翻了过来。
只见那怪物双目紧闭,嘴角往外渗着鲜血,脸上的五官虽不似先前那般扭曲,但仍丑恶至极,令人不堪直视。
施锦衣心道:“瞧这怪物的模样,倒像是住在山洞里的野人……可天狼教内又怎会有野人出没?哦,是了,这野人原本就生活在这华山之上,如今天寒地冻的,它在外面觅不到食物,就闯到这里来了。”
他拿住怪物的手腕,在其脉搏处搭了许久,暗暗惊道:“这野人浑身筋脉无一处完好,各个大穴均被封死,按说早该毙命才是,可它此刻却尚有气息,而且体内血煎如沸,心脏跳动得奇快,不似命在须臾……这可真是奇了!”
施锦衣从小饱读医书,长大后拜入林霄门下,多年来走南闯北,不知诊断过多少疑难杂症,救治过多少性命危旦之人,但像眼前这般古怪异常的情状却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断绝的脉络尚能用‘九龙回生丸’来修复,可它此刻周身血液狂涌不息,体内各处气穴淤堵不畅,若贸然为其解穴,恐伤及性命……”
施锦衣自幼年起便以救济天下为志,加之其品性纯良,平日里莫说伤患病人,就是在路边见到受伤的猫狗,都会顿起慈悲怜悯之念,此乃“医者仁心”也。是以此刻他也无暇顾及自己会否被反咬一口,拿起刚炼成没多久的那颗“九龙回生丸”就喂入了那怪物的口中,随后又用内力为其运功疗伤。
仅仅过了半个时辰,施锦衣就已累得满头大汗,但他却不敢有所松懈。又过了数盏茶的功夫,怪物体内血液的流速终于变得和缓,心跳也渐趋寻常了。
正当施锦衣倍感欣慰之际,忽觉一股惊风怒雷般的内力从那怪物的体内激喷而出,他忙不迭地将双掌拔离了怪物的身体,手臂弯曲护住胸膛,顺势向后方撤去,但绕是如此,那股强猛无俦的劲道仍将他整个人撞飞了出去。他的后背结结实实地砸在了硬墙之上,痛入骨髓自不用说,更觉心有余悸——适才若非自己反应够快,两根臂骨只怕早已被震得粉碎了。
“这野人全身气穴被封,如何还能发出这般强劲的力道……难道它在一瞬间就把所有穴道都解开了不成?”
施锦衣此刻又惊又疑,心道那怪物的手段如此厉害,莫说自己赤手空拳,即便持有兵刃,多半也不是它对手,但若要自己束手就擒、坐以待毙,那也绝无可能!眼下唯有抱定死志,和那怪物拼死一搏,纵然就此殒命,也不致丢了气节。
谁知那怪物并不继续发难,只见它背对着施锦衣,缓缓地从地上站起身来,过不多时竟“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起初笑声十分细微,比之蛋壳破碎也强不了多少,之后变得愈来愈大,宛若雄鸡唱晓,再后来笑声中暗暗蕴有内力,恰如铜锤猛击巨鼎般震耳欲聋。
施锦衣虽竭力捂住了双耳,但仍难以抵挡那穿云裂石般的笑声,心下叫苦道:“它难道想用这怪声把我活活震晕过去吗?不成,我就算自己把耳膜戳破也绝不能这野人得逞!”他将内力运至双掌,此刻只消劲力一吐,两瓣耳膜立时破碎,再也听不见半分声响。
可正当他准备自废双耳之际,那怪物的笑声竟截然而止,转而开始手舞足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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