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有人缓缓说道:“这镇州的城防,着实有些蹊跷。”
李嗣昭抬眼看去,开口的正是自己的左膀右臂、昭义节度判官任圜,当下点头道:“说下去。”
任圜继续道:“镇州割据多年,从未听说有甚么良将,但如今城池守得却是滴水不漏,绝非凡夫俗子所能办到。自去年八月张文礼死后,一直都是其子张处瑾把持镇州大权,难道这张处瑾真是个帅才?”
李嗣昭冷笑道:“你们看到城池上那些弩箭机关了么?张处瑾多大的能耐,造得出那些玩意?”
任圜一怔,想起城墙上的那些强弓硬弩,不禁有些胆寒。这些东西看似虽与寻常弓弩并无甚区别,但不论威力还是射速都全然不是一回事,其劲其锋几欲洞穿板甲,说是神兵利器也不为过。
正出神间,只听一人开口道:“是‘墨宗’。”
任圜皱眉道:“‘墨宗’?”
说话者正是乐心,只见他点了点头,继续道:“这‘墨宗’乃是江湖上的一股大势力,最擅长机关之术,其门人弟子尊奉先秦墨家教义,以墨者自居。”
李嗣昭点头道:“我猜也是。”
任圜不解道:“咱们攻镇州与这‘墨宗’何干?”
乐心苦笑道:“麻烦就麻烦在这‘墨宗’上了。不管是先秦还是如今,墨家子弟永远都是最爱管闲事的一拨人,这些人素以行侠仗义、守城护民为己任,帮着张处瑾守镇州也就没甚么好奇怪的了。只是这么一来,咱们要攻下这镇州城,就没那么容易了。”
而且这些人还帮李嗣昭对付过“冥府”,他们的宗主还救过自己和岑含的命,真是叫人两难的很。
这些乐心都没有说出来,说出来只能动摇军心。但当初的朋友乃至恩人如今却成了敌人,滋味却真是难以形容。
李嗣昭沉着一张脸,许久才道:“今日暂且到此为止,都散了罢,明日一早随我去城前看看,再作计较。今天夜里加派些巡查人手和暗哨,以防劫营,不可大意。”诸将各怀心事,陆续散去,这一夜自然也睡得并不十分踏实。
次日一早,李嗣昭亲率一千骑来到镇州城前,守城士卒远远望见,纷纷戒备。却见李嗣昭的人马停在两百步外便不再上前,只一小卒慢悠悠地跑到城下喊话,说要请“墨宗”高贤上城说话。
守城士卒一见对方不是攻城,.sh.c 反倒有点措手不及,忙着人去禀报张处瑾。不多时城头上多了一拨人,只见中间那人一身紫袍,身长大约五尺半,看似年纪并不大,想来多半是张处瑾。
乐心眼力劲强,顺势扫过余下几人,不由暗叫一声乖乖。
原来这些都是“熟人”。
天山耶律潜、萧清师兄弟,“冥府”朱麒,以及几月前还在李嗣昭府上的“墨宗”“神机”、“仁武”二堂堂主,最显眼的当然还是张处瑾身边的中年人,背上一口木匣子显眼无比,正是当初从朱麒手下救了岑含、洛飞烟与自己的“黑土”。
准确地说,应该是“诸子六仙”之一,江湖人称“墨者仁心”的“墨宗”宗主,墨商。
乐心一颗心沉不由了下来。
很多时候事情在意料之中反而最伤人。这么一来若要攻下镇州,自己这“忘恩负义”的罪名就必然要坐实了,同样要坐实的还有李嗣昭。
乐心忍不住转过头去看李嗣昭。
李嗣昭身为当年“十三太保”之一,眼力劲当然也差不到哪儿去,此刻不由地暗暗发愁。
“墨宗”一惯长于守城,由墨商这种大人物亲自统率,已然是非同小可。而朱麒手下“冥府”的邪魔外道更是阴险狠毒,加上天山门下的高手,无论是明是暗,自己这边都讨不了甚么好。
这些人平日里无论哪一方都不是轻易能遇到的,不想如今都聚在这小小的镇州城,无怪乎连史建瑭和阎宝这样的当世名将也落得一个身死,一个惨败。
这一仗,远比想象得难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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