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有幸见过其中一个!”
说话的是精瘦汉子,他轻轻抚了下自己的山羊胡子,故意吊着桌上人的胃口:“当时京城的苏侯爷来凉州的时候,看上了我的小妹,然后嫁到长安去的时候,我这个做大兄的,自然也跟要过去看看,回来的时候走了一趟金陵,正好路过栖梧阁,便进去看了场戏,我那天的手气是真的不错,你们猜猜,我见着谁了?”
众人都不说话,只是把腰间的刀都解了下来放在桌上,笑呵呵地盯着精瘦汉子,直把他盯得发毛。
“算了算了,你们这群王八犊子,成天就会撒泼打滚!”
汉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倒了一碗酒,自顾自地说道:“那天正好栖梧阁的花魁出来见客了,以前总觉着所谓的秦淮八艳也就是吹出来的,都是两个眼睛一鼻子一嘴巴,谁能比谁好看到哪去?那天看见柳绛云,我才知道,就人这长相,都能分个三六九等来!”
喝了一口酒,精瘦汉子似乎回味无穷,又啧啧说道:“你们是不知道,人家那小脸蛋,那身段,啧啧,回来以后看见自家的黄脸婆,我那是碰都不想碰一下了,倒胃口!”
一桌人登时都给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就连站在窗边独自喝酒的少年,也给逗得“噗嗤”笑出了声。
“李牧啊李牧,你记着点刚刚说的,回去我和你家那婆娘讲讲,得让她好好问问你!这一桌,可都是证人!”
王铁枪把一条腿放在椅子上,伸出一根指头指着精瘦汉子,显然也是被逗得不轻。
“都给你带偏了,我和你们讲,这次李将军,可是明媒正娶了那号称‘艳压江南’的楚红玉!用八抬大轿给人抬回家的!听说那聘礼,光是抬着,就抬了三里路那么长!而那楚红玉,也是丝毫不差,那当真是十里红妆!半副鸾驾,半副凤仪。那场面,啧啧!”
众人都不由地竖起了大拇指,不说别的,就将军这气魄手笔,他们这群大老粗还真是的永远都比不了!
窗边的少年一仰头,把那一两分量的小酒杯里倒了个干净。
这所谓的李将军,他倒是也认识,确切地应该说,整个大夏,没有几个人不认识。
王不过项,将不过李。项是那一百多年前的西楚霸王项天,而李,便是这名李将军了。
李存瑞,是大夏鼎鼎有名的镇北将军,从微末之中崛起,三十多岁的时候,就把整个大夏的边境都给杀了个通透。
而他八抬大轿娶回家的那位楚红玉,名气那也是一等一的,这名位列秦淮八艳之一的美人,可不是什么娇滴滴的美娇娘,那是能挽一百石强弓的女中豪杰!
英雄配美人,谁是英雄,谁是美人,还真不好说。
四十多岁的老将军,娶了小了他快要有两轮的江南色甲。
这一树梨花压海棠的事情,他倒是也做得出来!
想到这里,少年无声地笑了笑,伸手拿起酒壶,想要再倒些酒出来,却已经是一滴都倒不出来了。
看着自己已经被寒风吹的龟裂的手,素白之中夹杂着一道道可怖的血痕,少年轻声叹了口气,把白瓷色泽的壶盖拿开,竟是直接用嘴接在下面,等了许久,才又有几滴液体流下。
擦了擦嘴,将壶盖放回原位,少年仔细的将四周打扫了一下,就连无意间落下的花生皮都给捡了起来,U .ukshm放进自己的口袋里,这才转头走向掌柜的那里,把酒壶放在了桌上。
“就喝二两?”
掌柜的瞟了一眼少年刚刚站着的地方,的确是干净得很,舒心的将酒壶收了起来。
“二两酒下肚,不多不少,再多恐怕就要晃悠起来了。”
少年双手揣进了大袖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酒馆。
而中间的那张大圆桌上,此刻才正到高潮。
“要我说啊,那秦淮八艳里,还是属苏小小最够劲!你看人家那诨名,钱塘刮骨刀!哪个女人在外面敢叫这个名?”
王铁枪举起手中的青铜酒杯,一饮而尽。
虽然只是八钱一斤的烧刀子,他却恍若喝出了大江东去的豪气!
“你个大老粗,斗大字不识一个,你懂人家那名是个啥意思么?连钱塘都没去过,你知道个屁!”
李牧拿起酒杯同一旁穿着盔甲的汉子碰了一下,顺带无情地揭了王铁枪的老底。
说到底,他们这些人,基本上一辈子也就折在凉州了。
本就是凉州人,还在凉州军,他们离开凉州,无非就只能有两种原因。
一是西蜀打过来,二是他们打过去。
沙场为国死,马革裹尸还,这是他们这群边军的宿命。
“嗨,说那些干什么,今天腊八,咱也得好好乐呵乐呵才行!掌柜的,给我切十斤牛肉来!”
王铁枪看着窗外逐渐暗淡下来的天色,眯了眯眼。
刚刚那个站着喝酒的小乞丐,怎么那么眼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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