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公子,随我来吧!”
楚辰刚刚洗漱完,便有一道醇厚的男声从屋外传来,显然已经是等候许久了。
他朝着要侍候他穿衣的绿蚁点了点头,便走出了门。
原来是那独臂书生穆骁。
见到楚辰春风满面地走出屋外,向来稳重的穆骁忍不住笑了,低声笑道:“春宵苦短啊!”
楚辰瞪了这个喜欢穿着白袍乱逛的书生一眼,低声骂道:“放的什么屁!绿蚁只是今早来我房里送饭。”
穆骁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正色道:“昨夜大祭酒回来了,请公子到厅堂一叙。”
听闻齐怀远回来了,楚辰自然是不敢怠慢,稍稍整理了下衣物,便随着穆骁一起走到了学宫的后院之中,那齐怀远已经是等候多时了。
见到眼前白发苍苍的老人,楚辰立马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齐先生。”
齐怀远转过身来,没有理会楚辰,而是低声与穆骁说道:“你先下去吧。”
穆骁似乎非常尊重眼前的这位大祭酒,轻轻应了一声,便走出了后院。
齐怀远没有理会楚辰,楚辰便一直保持着作揖的姿势,凝神屏气,如同老僧入定。
等了许久,齐怀远才笑着说道:“起来吧,你的诚意,我已经看见了。”
这位一直被宋明冷落的读书人,却是整个王朝中为数不多的,能让李存瑞真正佩服的家伙,临走时,李存瑞曾和楚辰坐地论春秋,提到齐怀远是,意味深长地说过:“若是此人在楚,春秋定鼎未可说也!”
楚辰猛然睁开眼,只见那文巾青衫的老者已经是坐在了院子中的竹椅上,一手拿起了书卷读了起来。
看的出来,老者的精神气已经是差到了极致,说是一盏风中残烛,也丝毫不算过分,坐在那竹椅上,显然是已经没有精力与楚辰站着攀谈了。
“孩子,其实我一直在这学宫里,哪里都没有去,只是前些日子京城里的宋讷命人送了封加急信过来,大意便是让我不要见你,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怎么说我也要做做样子。”
齐怀远一双眼睛在楚辰身上来回打量了一番,欣慰地说道。
楚辰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没能说的出来,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仅仅是来一趟这座破落学宫,都能让江宁的那位如此上心?
亦或者是,宋明知道这位老孺是个经世之才,那又为何不重用他?
老者见楚辰没有开口,便说道:“来来来,不要太生疏了,咱们坐着说。”然后用手拖了拖一旁的另一张竹椅,竹椅却是纹丝不动。
楚辰笑意苦涩,这位学识渊博无比的大祭酒,竟然是连区区的一把竹椅都拖拽不动了。
见到楚辰眼神异样,齐怀远放下了手中的竹简,笑着说道:“人老了,不中用了,临走前能把穆家的那小子交到你的手里,我也就能瞑目了!”
楚辰默不作声。
“是不是很失望?”
齐怀远的言语中有自嘲意味。
楚辰没有坐上他身旁的那把椅子,只是站着点了点头:“说不失望,那是假的,这趟义父让我来到洛阳,曾千般叮嘱我,纵使是用绑的,也要把先生带回凉州去,现在看来,多数是做不成了。”
齐怀远闻言,却是哈哈大笑,最后甚至猛烈地咳嗽了起来,楚辰急忙上去拖住这位学究天人的祭酒,生怕他背过气去,却被齐怀远轻轻推开,过了许久,他才缓缓说道:“公子这一番话,真是让齐某人一生的郁结之气都吐了出来,想不到我这碌碌的老书呆子,竟然还能被大将军看的如此之重,不枉此生啊!”
在旁人看来,离宫学院的大祭酒,是个正二品的大官,上达天听,权势滔天。
而在齐怀远看来,屁用没有。
他要的是什么?修身治国,平天下!让他在这里吃着朝廷的俸禄,碌碌无为的老死,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可他现在已经一只脚迈进了棺材。
“齐先生,义父敬重先生很久了,从您递上谏国十三策的折子的时候,父亲便一直渴望能够将您招入凉州,只是迫于当时的时局,实在是没有办法向您传递书信。”
楚辰解释道。
齐怀远轻声笑道:“当年西蜀皇帝有刘玉龙这样的股肱之臣,我自认在治国打仗方面,不输于他,但如今我垂垂老矣,也不是神仙,是时候顺应天命,下去和那老家伙喝上一壶酒了。至于大将军想要的,一人足矣。”
“先生是说,穆骁?”
楚辰试探着问道。
点了点头,齐怀远又道:“他本就是个劳碌奔波的命,但他却是是个治国打仗才能都唯一一个让老夫认可的后辈,我这一生读史而懂和自悟而得的阳谋韬略与阴谋诡计,早已全都悉数传授与他,我将他交给公子,可别让他像我一样,只能抱憾而终了。”
楚辰刚要说话,却被齐怀远打断:“我听闻那当年西蜀那场清算中,刘玉龙的关门弟子也是逃了出来,不知道现在他在哪,若是有机会对上,且让穆骁那小子好好地与他扳扳手腕子,看看到底是我这掉书袋的老酸儒的弟子厉害,还是他风华绝代的西凉国师的弟子更强些!”
楚辰想起了那名被鹰眼吊在十字架上的年轻人,笑着说道:“刘玉龙的弟子孔左么?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应该已经死在凉州了。”
“如此甚好,只可惜让骁儿少了一名绝佳的对手。”
齐怀远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惋惜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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