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他们从黑暗中来,在无月的新夜,那些双足的吞噬者,那些来自深渊的使者…”
——哥特福音第六章第十三节
在石蒲失踪后的那个晚上,我经历了羊生中的第一次失眠。
石蒲是我的孪生兄弟,从出生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是彼此最好的朋友,其他羊们常常说我俩是豆不离麦,麦不离豆,甚至连母亲也常常无法区分我们。年幼时我们最大的乐趣就是相互串演并以此来捉弄母亲。时至今日我都暗自怀疑,在那炎热又朦胧的岁月中我们是否在某次交换身份后又忘记换回,从这以后我成了石蒲,而石蒲成了我。
石蒲的离奇失踪对我来说是一记沉重的打击,仿佛我的灵魂自此被一分为二,那轻快欢悦的一半随着石蒲一起消失不见,只剩下沉重忧郁的另一半永远地迷失在黑暗中。但是哪怕是在令羊难以呼吸的悲痛中我仍然能感到一丝莫名的恐惧,就好像悬在心头的一根针。这种难以名状的恐惧来自于石蒲失踪前一天对我说的话。
那天,石蒲在一阵漫长的沉默后开始对我讲述一个可怖的梦境,我犹记得那时他站在我的身边,但他的声音却好像从远方飘来。石蒲先向我描述了一种诡异的生物:它们仅依靠两只后蹄便可以站立与行走;在原本应该长前蹄的地方长着十根触手,一边五个,每一根都像毒蛇般灵巧;然而它们最可怕的特征是它们浑身光滑无毛,仿佛一只内外颠倒的羊,内脏长在外面毛发长在里面。他描述中的生物让我感到十分不安,因为它们的每一个特征都违背了大自然的常理,就好像它们的存在自身就是对造物主的挑衅。
在石蒲的梦中这些生物以一种奇怪的姿势(他用的词是半直立)围着一个圆形的祭坛,它们的胸前印着某种古老又似曾相识的三个符号,祭坛的中央是一个小坑(地狱的象征?),坑里充满了猩红和稠浓的液体。它们时而对着坑时而对着彼此用一种古老又多调的声音吟唱着,而那充满硫磺的火湖也随着它们的吟唱渐渐地升起了烟。当烟滚到最浓时,它们的吟唱戛然而止,一种不祥的寂静充斥在祭坛的四周。这时它们其中的一员庄重地用两根树枝捡起堆放在祭坛四周的卷状物体并将其丢入那液体的地狱中。
我不愿复述这邪恶的仪式的后半段也不愿解释那卷状物体是什么,当石蒲讲给我听的时候我几近晕了过去。
当晚我做了一个相似的梦,梦里有丑陋的生物,似曾相识的符号和邪恶的仪式,第二天我醒来时石蒲就失踪了。
不知是失去石蒲的悲痛还是这个噩梦的缘故,我发觉我开始逐渐地失去了对现实的掌控,时不时地坠入一种似梦似醒的恍惚状态,仿佛两种现实一点点地重叠在了一起。我不知如何准确的描述这种状态,想象一罐装满液体的容器,在被羊角戳破后里面的液体从破裂处冲出。那罐容器是我认知中的现实,而从裂缝中不断涌出的冰凉液体,我不知道是真正的现实还是疯狂的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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