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铮大步流星地带人走了过来,脸上尚存惊疑不定之色。
燕颇和钱平对视一眼,心下都泛起好奇和疑问,妖怪都蹦出来了,还有什么不可思议的?
陌生人跟着霍铮来到亭下,在四人审视目光下,颇有几分不卑不亢,甚至面上带着习惯性的微笑。
“这位是陈玉崇,”霍铮示意了陈玉崇一下,又似有深意的说道,“前朝钦天监的陈。”
钱平挑眉看向陈玉崇,眸光幽深,食指拇指轻轻摩挲。
叶家上台后,陈家在前朝钦天监自成一脉,是叶家起势前的从龙之臣,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难怪这个人被霍铮带来,毫无惊慌之色。
但他与这神龟又有什么联系呢?
陈姓,叶姓……
燕颇对钱平还算了解,瞥见他动作一顿,就知道应有所悟,便问道:
“霍长官,既然你把人带过来了,就应该是查出来东西来了,怎么说?”
霍铮坐在亭中的石凳上,似乎有些出神:
“这事,还是由他说吧。”他看向了陈玉崇。
陈玉崇点头,轻声道:“若是诸位问起这湖中神龟,眼下前朝已亡,自是没什么不能说的。”
就像是说书先生吊人胃口,陈玉崇在这里顿了一下,前朝官员汇报时,常有此习惯。
祝炎原本就等着听故事来着,可陈玉崇这么一说,只要是个脑子灵活点,思维发散点的人,都明白这神龟和叶家定有联系,这倒和叶存与神龟的联系,不谋而合。
祝炎手上把玩着一枚硬币大小的玩意儿:“继续说。”
陈玉崇也明白了这几人中谁占主导地位,对祝炎一拱手:
“此事还是要从七百年前的叶家先祖叶存说起。”
陈玉崇直呼叶存其名,几人都没什么反应,前主子是人家的,爱怎么称呼怎么称呼呗。
听得叶存是叶家先祖,几人都觉得情理之外,意料之中,也没打断陈玉崇的话。
只听他继续说到:
“七百年前,叶存在彩阳此地担任父母官,就住在如今这片园林中,或者说,这园林的主体,就是他所修建的。
那时这无名湖还只是一汪清潭,叶存当时起了扩潭成湖的心思,便等到潭水枯竭之时,派人挖修。”
接下来应该就是正文了,湖上祝炎和湖下玄祸的注意力都集中于陈玉崇的话上,但两方心思大有不同。
陈玉崇沉吟一声:
“潭水干涸,其他生灵的出路不必多说。
而在工匠挖掘淤泥的过程中,惊动了沉眠中的神龟,神龟体型颇大,巨龟从众人眼中的石头淤泥中显露身形,无论是贪婪之心,还是畏惧之心,都荡漾起来。
叶存最终派人将神龟秘密放生曲水江,并安抚了当时在场的人。
无名湖挖掘完成,待湖水长起,湖中生灵俱还……”
“生灵俱还”这四字,陈玉崇的语气中有了明显的波动,但面色却释然起来。
“一日叶存携人在湖中游船,醉酒,跌入湖中,船上人正欲救,就眼见得叶存躺在一只巨龟背上,被驮了上来。
叶存被救,神龟之名亦起。
当时与叶存不对付的一官员,欲求神龟一观,心思不明,被叶存搪塞了过去。
后来叶存参与党争,成了政治的失败者,而那位官员,接了他的位置。”
陈玉崇的目光渺茫起来,似乎透过湖水,见到了七百年前叶存一家没落的场景。
“那位官员再次问了叶存能否求神龟一观,其实凭他当时的势力,自己就能搜湖寻龟,但他非要叶存说个所以然,那人就一边逗着叶存之子,一边等着叶存回话。”
孩子和神龟,几人听到这里,都明白了叶存的选择,祝炎看着平静的湖水,不知道水下是何光景。
“叶存只说了一个字‘可’,那人没问别的话,他已经全然赢了。
叶存一家狼狈离开此地,那官员寻湖中神龟无果,也不在乎叶存有没有骗他,就歇了心思。
神龟的传闻,也就不了了之。”
陈玉崇说到后来,似乎仍有千言万语,但言,只能尽于此了。
钱平问道:“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呢?”
这一问已经无关于主题,只是对未尽之言的未尽之问罢了。
陈玉崇微直起身子,带一抹傲气:
“神龟一事,成了叶家不传之秘,我陈家自七百年前便是叶家家臣,待叶家入主京城,我陈家亦有一脉进了钦天监,奉旨世代相传神龟之秘,至于原因,恕我也难以言明。”
陈玉崇的傲气不是对所谓奉叶家为主的骄傲,而是对自己家族的骄傲,这一点从他的话语中可见一斑,祝炎对他的傲气并无反感。
众人想着,世代相传神龟之秘,就是不知叶存与其后人,是否再来过这无名湖,若是来过,神龟怎会又在湖中闹事呢?
陈玉崇来之前就听霍铮说过湖中的怪事,脸上虽与几人一样带有沉思,但也多了不可言明的激动。
守了七百年的秘闻,而今,终于要见到正主了,或者说,要有个了结了。
祝炎将硬币随手一抛,其上黑色如火焰般的流纹在灯火下淌动,硬币落手:
“神龟,还有话说吗?”
“当不得先生一句神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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