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钦一行回到五圣原已是下午四点五十分。
这是一个秋天。漫山遍野的红叶再一次独醉在晚风中。
他们的祖先也是在这样一个秋天风尘仆仆来到此地,但天没有如此之蓝。
柔软的阳光开始后退了,太阳在那山之巅,更象一块绯红的盾牌,准备抵御那黑夜如潮的箭簇。
大地无声,只有那无孔不入的风,在岩缝之中自言自语。"伏狼关"三个字已经漫灭不清,六百多岁的古城墙,披着落日余晖的大氅,痴痴呆呆站在那里,已分不清谁是他的亲人。
吴钦掏出钥匙,打开那把铁锁,将城门打开。这是六百多年来的第一次,五圣原的子孙从外部开锁入城。这象某种宗教仪式。接着他们按照父辈们的叮嘱,点燃了一挂鞭炮,然后才进到城内,又将城门从里面锁上,这次动作与祖先是一样。
??没有意外:草知道如何表现自已,蜘蛛也知道没有什么网不了的。墙面上,台阶上,乃至水井里,青苔仿佛在说:"你们的脸都是我给的!"
如果不是城门(实际上应该叫做寨门)锁着,狼可能在六百年后又杀回来了。被人类开发后遗弃的地方,往往都像大地上一块久久不能愈合的伤疤。
他们分散开来,各自提着一串钥匙,挨家挨户一把把锁测试,不是转不动,就是根本插不进去。
??“这些都是贞洁烈女!",吴梦云说。
"都砸了吧,没有锤子说不清的道理。再说,留那些锁干嘛?"吴钦笑道。
经过勘察,除了吴钦家勉强还可住人,其余都已失去居住的功能。大家将几件简单的行李丟在一旁,匆匆收拾起来,就在厅屋里整出一大块干净的地方,计划在此留宿两晚。
原本想要找到棉絮被子之类的东西,应该可以将就一下,但要么一拉就破,要么将人熏到窒息。幸得他们带来了两块防水垫,破棉絮垫在最底下,准备就在垫子上面过夜,或坐或和衣而睡。
木头有的是,晚上顺便做点善事,给那些桌椅板凳来个痛快的,与其让它们被虫蚁千叮万咬慢慢烂掉,不如让它们在烈火中永生。
吴钦庆幸自已当年坚持要买那口贵得多的厚锅,如今派上大用场了。人世间许多东西的价值,要到多年以后方能显露出来。
"如今它还能温暖我的胃。"吴钦说。他们用柴火烧了一锅热腾腾的饭菜。
外面已然漆黑一片,虽然这是他们出生与长大的地方,但如今,他们与这夜中的村落,已然不再相互信任,也没人敢去门外一步,仿佛有一种未知的力量在那儿窥视着他们的行动。
虫的叫声不再那么亲切了,几个模糊的黑影可能被看作某个地狱来的逃犯。
若干年后他们可能还在津津有味地谈起美丽的故乡,但现在这片土地无人认领。破桌上点了两支蜡烛,将石球似的夜挖出了一个让人藏身的岩洞。
他们把防水垫铺在两边相对而坐,中间用砖支起的锅里,六双筷子在内面捞着大块的肉,一瓶酒传来传去。和过去一样,吴凡总是要多喝一口,但今天所带的酒不多,酒瓶被抢了过去。
吴凡又来了句口头禅:"人是铁饭是钢,酒是我孩子的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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