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一个昭月,金陵城泛起的波浪也只维持了两日,之后,最多也就是那些纨绔公子在茶余饭后,惋叹两句罢了。
别说惊动丞相,连凶手韩若君也很快恢复了她穷极无聊,又富贵至极的生活。
面对明月时,她脸上毫无愧疚,仿佛身边从来就没有过叫做昭月的婢女。
不过,明月的表现,比韩若君更胜,想必这位丞相二千金会在心里纳闷,为何才几日过去,明月就完全跟以前一样,看不到一丝丝的悲伤。
或许二小姐会想:终究是贫贱的下人,比之骨肉亲情,还是相府里的安逸生活更为重要。
然而明月的变化,却已非韩若君能想象。
平常不爱言辞的明月,现在总爱与其他婢女仆役交谈。
以往走在街上,每当那些公子哥在一旁面露笑意,甚至低声调戏时,明月总会露出嗤之以鼻的眼神。
而现在,只要不被韩若君看到,明月便会侧过身来,冲那些公子露出浅浅莞尔。
许多大户子弟因明月这侧身一笑,而魂牵梦绕,夜不能寐。
相府长史白文鹤,或许是第一个感觉到明月变化的人。
白文鹤已年近四十,却因前妻早早亡故,而一直未娶。
别人都说白文鹤重情,是因感念亡妻,故而无心再娶,也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对明月,乃是一见钟情。
白文鹤办事干练,无论相府事务还是丞相交代的事情,他都能迅速有效的去解决,可遇到自己的事情,他却显得犹犹豫豫,比某些大闺女还腼腆害臊。
白文鹤也不是没表示过,但对他这样的人而言,一声“明月姑娘”,一个深情满满的眼神,一些意乱神迷的小动作,便已经是极限了。
明月聪慧,怎会看不出白文鹤的心思,可她一直都显得很冷淡,从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今日,韩丞相与白文鹤交谈完毕,白文鹤走出大堂,正巧遇见了替二小姐前来给丞相奉茶的明月。
白文鹤正想跟从前一样,拱手含胸,道一声“明月姑娘”时,却突然看到,那张比月华更明艳的脸庞,正在冲他轻轻的微笑。
“长史大人。”
明月欠身,又抬起头来,仿佛是要让白文鹤尽情欣赏她那华美笑容一般。
“明,明月,姑,姑姑......”
惊艳之中的白文鹤,双腿都已经有些发软了。
明月掩住口鼻,噗嗤笑道:“奴婢何曾变成长史大人的姑姑了?”
“是,是下官失言,明月姑娘恕罪。”白文鹤强自镇定,但只要一看到明月,喉咙便止不住的吞咽。
明月突然神情一变,面露哀婉,低声道:“白大人您又失言了,我是奴婢,您是堂堂相府长史,怎能自称下官呢。”
“......”白文鹤还想说些什么,但明月已然离去。
明月笑容越是动人,随后的哀婉就越是叫人揪心,至少,眼前的白文鹤已心乱如麻,他脑中想着:“是啊,妹妹惨遭掳劫,明月姑娘一定心中悲苦,我......哎呀,白文鹤啊白文鹤,你有何德何能,可令明月姑娘不再伤心呢?”
苦恼的想着,白文鹤一直垂着脑袋走出相府。
明月在厅前奉完茶水后,正要转身离去,却听韩丞相道:“明月,你去库房领一百两银子。”
明月应道:“是,丞相,但不知取来何用?”
“你妹妹失踪,就拿作补偿吧。”韩丞相说完,便拿起一份奏疏看了起来。
此时,明月眼中有些微微泛红。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将明月心中最后一丝犹豫,打扫得一干二净。
正如明月自己说的那样,丞相对她们姐妹有再造之恩,虽然地位天差地别,但明月在心底深处,已将韩丞相视作父亲一般。
而此刻明月才看清一切,她与昭月,不过是丞相一时善心救下来的野狗罢了,死了一只又如何,完全不会在丞相心里泛起任何的波澜。
明月目光有些泛红,心中说道:“一百两啊,也许在丞相心里,这已足够买一条奴婢的贱命,但这价码对我,对昭月,都太低了。”
她眼红的原因并非愤怒,而是因为他正在使用自己的能力,看着韩丞相手里的奏疏。
只隔了几日,明月对双眼的控制已然精进不少,虽然那种疼痛没有丝毫减轻,但明月已经开始渐渐习惯。
昨夜,她使用双眼看遍了相府的每个角落,过去没有发现的暗室、没有进过的房间,在极短时间内,都被明月看了个一清二楚。
可以说,相府的构造在明月面前,已经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只是,观察之后,明月的眼角仍有血液渗出,虽然比之先前少了许多,但除此之外,眼眶周围的变化也依然剧烈。
明月也不管这样用下去,会不会瞎掉,立刻又试了一次,她发现,只要是在三五丈范畴之内,不仅眼部不会出现变化,不会流血,甚至,连那些她看不懂的古怪画面也都不再出现。
此时,奏疏上的每一个字,明月都看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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