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琦走了,何劲也没再多说什么,毕竟宪司的意图十分明确,他们根本不在乎证据,而是要牺牲崔凯以保住红芙小姐的死后清誉。
这是豪门贵族常用的手法,确实平民百姓无力抗争的阶级手段。
何劲长长吁了口气,拍去衣服上的尘土要往家走。正要转身,余光却瞥见一条长长的舌头伸了过来,何劲一惊,下意识的跳开两步回头一看,只见一匹皮毛发亮的枣红骏马正把舌头收回嘴里。
“红豆?”何劲下意识的喊了一声,红豆也用一个响鼻最为回应。
有马便有人,何劲顺着马头抬头一看,果然看见醉醺醺的温衡正在马上冲他微笑。
“好巧啊何捕头,想不到竟能在这里遇见你呢,诶,你的眼睛怎么青了?”
何劲一时觉得尴尬,他实在没好意思说出自己的眼睛是在指挥使衙门被人打的,毕竟这些都是他背着温衡干的。又想起自己是靠着人家的账簿才立的大功,他便想对温衡说几句感谢的话。
可还没等他想好要说什么,马上的温衡却先开口了:“在下今天还有约会,咱们改天再聊。”
温衡说完拱了拱手,然后便一夹马腹慢慢走了。何劲在心里松了口气:“这温衡实在是个好人,为人聪明又仗义疏财……诶……对啊,他这么聪明又有办法,这件事儿应该找他帮帮忙啊!”
马上的温衡东倒西歪,那种不羁的洒脱难免让人想起当年的那些魏晋名士。可看在古板的何劲眼里,这温衡的醉态形如老猫,明明是一副大醉的模样,却偏给人一种他其实什么都知道的错觉。
这感觉既令他讨厌又让他安心,即便是崔凯眼下的死局,交给温衡或许也不会是什么难事儿。
可是,自己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他帮忙呢?
怀着心事回到家里,女儿静淑早就做好了晚饭等他回来:
“爹,崔叔的事儿办得咋样?”
何静淑一边给何劲打水一脸一边随口问他,见何劲沉着脸没有说话,便猜到事情大约不太顺利,她也没再多问,转身给何劲端上饭菜便乖巧地坐在一边绣起了荷包。
何劲暗暗叹了口气,感慨自己能有这样的女儿真不知是积了几辈子德。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可是有人又欺负你了?”
何静淑专心致志的绣着荷包,听见问话,她头也不抬的答道:“前天洛水岸边发现了死人,今天一天都有人在岸边捞来捞去的,大伙儿都怕再从水里捞出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哪里还有人吃凉粉啊。”
何劲默默喝了口酒,目光看向女儿手里的荷包:“你这荷包是给谁绣的?”
“是给温先生的。”何静淑答得毫不迟疑:“他上次在咱家帮忙的时候,他的荷包被马踩坏了,我答应给他做一个的。”
何劲闻言脸色一黑,心里忽的生出一种自家的白菜在往外爬的可怕错觉,不由沉声说道:“你还是别费心了,人家温先生一身都是绫罗绸缎,才看不上你这三流的手艺。”
何静淑当即噘嘴不依:“我的女红是跟娘学的,怎么能说是三流手艺呢!再说人家温先生随和的很,才不是你说的那样!”
遥想当年,他何劲也是一个敢说敢做的果敢汉子,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婆婆妈妈?如今被女儿说了一顿他这心里倒是痛快了不少,当下便打定主意,明天就拉着崔琦去找温衡。
草草吃过晚饭之后何劲便躺在床上回想往昔。床上的被褥枕套都是妻子亲手缝的,如今斯人已去,只剩下这些东西供他怀念——要是丽娘没有执意嫁她,这会儿怕是早就当上纤云秀坊的首席了吧。
他怀着沉沉的思念入睡,妻子却并未在梦中与他相会。
清早起来,何劲发现女儿虽然没有出摊,却仍在专心绣着荷包,当即便不悦道:“难得今天不用出摊,你跟个荷包较什么劲,再这样下去你的眼睛还要不要了。”
何静淑没听出老爹的责备,反倒举起荷包向他展示了起来:“爹,你瞧我这兰花绣的可好?”
何劲蹙眉仔细看了,只见荷包上的幽兰含苞待放,远远看着竟还有些栩栩如生。看着女儿天真的笑脸,何劲若有所思的接过荷包,二话不说,揣起怀里就往外走。
何静淑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看老爹的左脚已经迈出门了,她这才惊呼一声喊住何劲:“爹,你拿我的荷包干嘛!”
何劲闻声停下步子,气呼呼的对女儿说道:“叫什么叫,我又不抢你的,我一会正好去要清风楼,就顺便帮你把这荷包给他送去。”
何静淑偷偷撇了撇嘴:“那你晚上回来吃饭不?”
何劲答应宋坤要请他喝酒,于是便对女儿摇头说道:“晚上我和老宋有事儿要说,你自己吃吧。”
何劲说完便出了院门,才走出两步便听见何静淑在院里喊道:“你少喝点儿酒,别太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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