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然睁开眼睛,倏地坐起身子。
“好痛!”
手脚四肢隐隐作痛,身体还发热,感觉全身慵懒无力。对,这感觉就好像刚参加完运动会的隔天一样。转头环视四周,我身在看似医院的白色房间里的床上。
“哎呀,你清醒了吗?”
戴了副眼镜的白衣女子开口跟我说话。年约二十五岁前后,抹在唇上的鲜艳口红和波浪状的金色鬈发,使她弥漫着一股成熟女性的娇媚。
“呃,请问这里是……?”
“这里是普利姆耶鲁学园的保健室,我是保健老师娜塔莉史特劳斯,你好。”
我才恢复神智,虽然还无法完整消化整个状况……
“身体状况如何?还记得失去意识前所发生的事吗?和企图绑架索菲亚公主的绑匪战斗时,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状?”
可是娜塔莉却像机关枪般,接二连三地用问题轰炸我。
“对、对了,索菲亚呢……?其他人都平安无事吗?”
“嗯,除了你以外,两名公主和随侍的女孩子全都毫发无伤。还称赞你独自一人力退那些歹徒呢。不过后来你马上就失去意识,所以才会被送来这里。”
听到这,所有的记忆总算是串成一线了。我跟着松了一口气。
不过,还有一个我念兹在兹的问题。
“那、那企图绑架索非亚的绑匪后来怎么了呢?有通适抓起来吧?”
“那当然啰,接获消息赶来现场的宪兵队把被你打得满地找牙的绑匪带走了。为查出目的和幕后的主使者,他们现在应该正受到严厉的盘问吧。”
呼,若是这样那就可以放心了……虽然我很想这么说,问题是——
现在绑匪的身分尚未水落石出,而且这个名叫娜塔莉的保健老师说话语气又显得异常冷静,仿佛置身事外似的。
也因此我的心里残留了一种近似疙瘩的不舒服感觉。
娜塔莉医生一副率性洒脱的模样,仿佛丝毫没有察觉我那细腻的心思变化。
“你除了擦伤外并无大碍,不过慎重起见,我还是帮你检查过了脉搏和脑波。”
经她这么一说,我才发现在我躺卧的病床旁边,摆了一部夸张得像是要做啥精密检查一样、还附设有荧幕的大型电子仪器。
“呵呵,吓了一跳吗?毕竟这所学校不乏有王室和贵族的子女就读,所以自然也设有最顶尖的医疗设施。先不提这个,我想间问你,由于你经历了一场激烈到失去意识的战斗,你的意识当时是处于什么样的状态呢?”
“呃,可能是脑部充血的关系吧,身体在发烫……还有,我觉得四周景物的颜色看起来格外鲜红。”
当我开始回答问题的时候——
“凑……你还好吗……?”
索菲亚轻轻掀起遮蔽用的帘子探出了脸来。这时她当然早已换下破烂的制服,改穿了一套感觉较为正式的整齐便服。
“啊,我没事了,索菲亚你呢?”
“很、很抱歉,多谢你挺身保护咱。”
索菲亚语带哽咽,凝视着我的那双眼睛还隐约渗出了泪水的样子。
“咱、咱并没有特别为你操心喔!”
发现我一脸讶异地回看她,索菲亚连忙挥舞双手解释。
“你好歹也是咱的骑士,身为主君,会担心臣子的安危也是理所当然。”
“凑君,你终于恢复意识了呢,真的太好了。”
玛莉以及跟在一步之后的克莉丝和雪花也来到了保健室。
“凑兄,你那如鬼神般的活跃实在太教我折服了。”
“凑大人,都怪我不中用才害您碰上危险……对不起。”
“怎么会呢,错不尽你身上,雪花你就别在意了。”
雪花似乎很自责明明自己陪在索菲亚的身边却无能为力。啊啊,我还真不想看她们四人个个愁眉苦脸的模样哪。今后我可要当个更像样的骑士才行——我的心中燃起了这样的斗志。
“哎呀,记得这是……可以测定魔力的机械装置对吧?”
玛莉的日光忽然转移到我病床旁的仪器上。
“太厉害了吧,竟然有可以测定魔力的东西?”
“嗯,我和索菲亚都有用这部机械测过喔。”
这里是有舞刀弄剑的骑士以及身怀魔力的公主坐镇的夏尔斯提亚王国。在日本体验不到的事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地频繁展开,我开始害怕对此慢慢感到习以为常的自己。这时的我并未特别将玛莉说的话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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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噜噜噜噜噜、嘟噜噜噜噜噜……
电话铃声令涂上了鲜红指甲油的指头条地抽动了一下。拿起听筒的手有几分紧张。
“喂。”
“结果如何喔?”
果然是那个人打来的电话。
“过程异常顺利。博士所提倡的‘对王女产生的性兴奋有助于火山神显现骑士的发现’这项假说已获得证实。如果能善加利用。或许透过第三者操作变身也并非不可能。”
“细节现在还很难肯定吧。现在我们需要收集更多的资料才行……话说回来,这次事件的那几个执行者喔?”
“已经从宪兵那里回收到我们旗下了。提供给王女的表面说法是他们目前正在接受盘问,但是口风守得很紧。”
“唔,她们都不觉得可疑吗?”
“现阶段尚未产生疑心。况且只需要像这样避重就轻地搪塞,她们应该很快就会忘记这档子事了吧。”
“了解,那我们这边继续我们的研究。”
“呵呵,往后我们也会愈来愈忙啰,甚至不会比她们轻松喔。那么,我要挂电话了。”
“各位,你们早已经都听说了……昨天,才刚转来咱们学校的风原凑马上立了大功,在街上制伏了暴徒!”
索菲亚的演讲令场内“哇啊啊啊~”地欢声雷动。在我脸上贴了这么多金,对当了十几年平民老百姓的我来说,这样的舞台实在是很令人害臊。
时间是傍晚,夏尔斯提亚王国国立普利姆耶鲁学园的学生,全都集合在这栋学生宿舍的大厅堂。这栋宿舍好像是学校准备给非本岛出身的学生使用的。
“非本岛出身的学生”,这句话反过来说也就是“王侯贵族的子嗣”的意思。所以这里虽说是学生宿舍,不过你要是以为跟日本很常见的那种双人房一样,那就大错特错了。
这里所有房间都是单人房,而且空间非常大——毕竟连公主都住在这里嘛。既然是为主流贵族而设计,本栋建筑的占地自然也就辽阔到跟学校校舍看不出有啥差别,听起来很像在开玩笑,但确有其事。
我们学校的校舍充满了中世纪欧洲建筑的风格,好比说随处可见厚重的柱子和精致的石刻等等,装饰之华丽光是人站在那里就能充分享受到观光的气氛。然而这栋学生宿舍相较之下也丝毫不逊色。我现在单是像这样抬头仰望内部,就会情不自禁地赞叹一声“天花板好高啊~”,连脖子都开始感觉酸痛了起来。
“那么,制式化的致词咱们就省略吧。赞扬风原凑的功绩,就此宣布舞会开始!干杯!”
“干杯!”
全校学生应和带头干杯的索菲亚。不过一瞬间,会场便笼罩在一片欢乐的气氛。我被索菲亚拉着手带离台上。
“唉~这套西装礼服穿起来有够难过,我都快窒息啦。受不了、受不了了,我不想再多穿一秒钟了啦。”
而且颜色还是白的。不管怎么想,这一定是故意让我做奇装异服打扮好让我成为其他人笑柄的企划。我忍不住满肚子牢骚。
“呵呵呵,用日本的俗语来说,也就是所谓的佛要金装人要衣装吧。”
可是却被索菲亚用一句玩笑话就简单打发掉了。
“你是今晚的主角,不穿得引人注目点怎么行呢。”
如此说的索菲亚本身也是穿了一件胸口开得很低的舞会晚礼服。不过说实在的,在场的所有人无不盛装打扮就是了。
“你看你,背部还不打直!人只要站得挺行得正,看起来就颇为人模人样的了。”
不愧是早习惯万众瞩目的索菲亚。话说回来,女生的晚礼服还真是暴露,我单是站在旁边看就开始心跳加速了呢。索菲亚那水嫩嫩、隐约泛起一抹樱花色的白皙胸口,使我的体温都快向上飙升了。
后来我被索菲亚牵到了一张超长~的长桌前,上头从这一端到那一端,放眼望去全是金碧辉煌的美丽餐具,上头全都载满豪华的佳肴。今晚的舞会提供的是自助餐式的晚餐,台面上的菜色每一道都跟高级饭店的料理一样豪华。
“凑啊,你想吃什么?有喜欢吃的尽管开口,咱都可以帮你盛喔?”
索菲亚貌似洋洋得意地询问我的意见。虽然我很想吐槽她“菜又不是你做的”,不过仔细想想,能让一国的公主亲自为我服务实属光荣,或许我该大方表示开心才对。
“怎么了?今晚你无须跟咱客气。因为这些料理还有咱这身礼服,全都是为了你一个人准备的。”
嗯啊!刚才是我听错了吗?感觉好像夹杂了会让人有点心动的关键字在里面……
“凑……那、那个,咱很后悔,咱居然把你这么优秀的骑士当成一个实习的使唤……”
索菲亚动作忸忸怩怩而且胀红了脸,她头略为垂得低低地转动眼珠向上看了我一眼后,马上别开视线。今今今、今天的索菲亚是吃错了什么药啊?
“没、没关系啦,反正我本来就是个菜鸟骑士,说我跟门外汉没两样也是真的……”
我有些受宠若惊,只能吞吞吐吐地回话。
“你不用这么谦虚!昨天救了咱一命的你,就跟咱在梦中所描绘的一样……是咱的英勇骑——”
咕噜噜噜噜~~~~
这时,我饥肠辘辘的肚子突然发出了响亮的叫声。
难得和相处不易的索菲亚处得气氛正好,我那不争气的肚子怎偏偏挑这种时候叫呢?而且还害我没能清楚听见索菲亚最后讲的内容不是吗!
“啊,对不起,索菲亚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搔搔头不好意思地询问。
“你、你这大笨蛋~~~~!”
索菲亚没来由地大发雷霆。
“呜咿咿!有重要到需要跟我发脾气吗?抱歉,这次我会仔细听,所以麻烦再说一次……”
虽然完全搞不懂自己为何会被骂得臭头,我还是表现出卑躬屈膝的态度想让她息怒。
“笨、那、那种话咱怎么说得出第二次!算了,当咱没说过!”
索菲亚脸色愈来愈红,最后气呼呼地别过头面向一旁。
“是、是吗?哈哈,哎呀,大概是太紧张的关系吧,肚子都饿了。”
我束手无策,只能把蠢到无以复加的藉口挂在嘴边。
不过听我这么一说,原本正在气头上的索菲亚突然眼睛为之一亮。
“吃吧,凑。”
索菲亚手脚俐落地替我把料理盛在小盘子上。
怪了怪了?直到几秒前她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吗?虽然索菲亚难以捉摸的态度吓得我不知如何是好,但起码我还知道摆在眼前的烤牛肉和凉拌鲑鱼看起来很好吃。
我的喉咙也自然而然地发出了咽下口水的声响。然后——
“咱、咱来喂你吃好了,这次可是破例服务!”
索菲亚把刺在叉子上的肉递到了我的面前。
“啥?啥啊啊啊?”
“我说我要把食物送到你的嘴边,还、还不快张嘴吃掉!”
等等等等等、等一下啊索菲亚公主大人~~~~!大、大家都在看耶,虽然他们可能是因为不想当电灯泡所以离我们远远的,可是全挤在远处围成一圈啊!
然而,就在这时——
“好~准备大吃一顿啰~啊,是阿凑和索菲亚公主耶!”
先前注意力状似全放在料理上,导致完全没注意到我的存在的樱子,在最巧妙也是最糟糕的时间点出现了。不用说,她自然是带着茜同行。
“凑……索菲亚公主……!”
茜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无巧不巧,这时的我尽管满腹牢骚,却还是乖乖张开嘴巴把索菲亚的好意吃进了口中。
“哦哦,原来是茜啊。如何,你们两个还玩得愉快吗?”
即使被撞见这种很容易招来误会的场面,索菲亚却丝毫不引以为意地询问。
“嗯、嗯……”
“欸欸,茜,你看这道菜怎样,这个普罗旺斯杂烩看起来好像很好吃耶?哇哇,还有鹅肝酱和鱼子酱说~~!”
另一方面,茜则是安静到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境界,和聒噪不休的樱子有如两个极端。
我感到十分尴尬,开口说道:
“唷,你、你过得还好吗?”
“普普通通……倒是我听说你昨天好像碰到大事了呢。”
“啊、啊啊……还好啦。”
沉闷的对话,僵硬的表情,我还是第一次看茜对我这么相敬如宾。
“咦?那边那个人是不是茜的爸爸啊?”
樱子束张西望地四处乱看。我直到现在才发现这场原以为只有学生出席的舞会零零落落地夹杂了几个大人。而且连茜的爸爸也来了?没记错的话,他是正在研究能源开发的学者之类的。
“跟伯父在一起的人,是保健老师没错吧?不晓得他们在聊什么呢。”
留了胡子的纤瘦绅士和金发白衣的美女站在一起感觉格外引人注目。
“咱们现在非常仰仗茜的父亲——野野山博士的研究,说他的研究关系到整个夏尔斯提亚王国的未来也不夸张。一旦能解开咱们魔法的原理,并且拿来当作替代能源的话,那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索菲亚为状况外的我做了简明扼要的说明。
“我爸没公主说的那么伟大啦……承担不起。”
“你说啥!要把魔法变成能源?”
在茜垂下头后,我紧接着惊呼一声。
“啊,不好意思……我想去外面吹个风。”
看来现在不管抛什么话题出来,都无法挑起现在的茜的兴趣了。只见她仿佛受不了如坐针毡的感觉,掉头转身离去。
“喂、喂,茜!”
见她转头就跑,我也忍不住跟着要追上前去——
“脑袋空空的就追上去,我觉得只会造成反效果喔~?”
不过樱子拉住我的手,摇了摇头。
“阿凑,你必须先想清楚在你的心中谁的地位比较重要,是吧?”
樱子以仿佛看透了一切的口吻劝告我。
“况且最近短短几天内接连发生了对茜而言非常重大的事情,所以我想她现在脑子应该有些混乱吧。你就先放茜自己一个人独处,直到她冷静下来为止好吗?”
理应比任何人都还要理解商的心情的挚友都这么说了,别无他法的我也只能点头答应。
“嗯?怎么了,凑?难道你跟茜吵架了不成?”
索菲亚挂着一头雾水的表情问道。
改天我得找个机会好好跟茜谈过一遍才行。我悄悄地在内心深处向渐行渐远的青梅竹马的背影发誓。
“外头有克莉丝等人组成的学生骑士团志愿者负责警备,请不用担心。”
冷不防有个人出现在我的身后,以冷冰冰的口吻向我告知。会用这种方式现身的人……我知道一定是雪花。回头一看果不出所料,换上了约两天没见的女仆装扮的雪花推着一部装了空盘等餐具的餐车站在那儿。
“辛、辛苦你了,该不会雪花你一个人在控管这场舞会吧?”
“舞会的管控工作是招募愿意当志工的学生来帮忙。”
经她这么一说我才发现,现场确实有不少换土女仆或执事服装的学生,十分干练地到处配餐和收拾善后,为来宾服务。
“是吗,像规模这么盛大的活动果然需要很多幕后工作人员的付出呢。”
想到这,悠悠哉哉地享受着这个空间的自己莫名地觉得惭愧了起来。再者,虽然我不知道昨天那样的恐怖事件在夏尔斯提亚王国发生的机率高不高,可是一旦亲身体验过在光天化日之下所发生的公主绑架未遂事件后,难免会担心可疑人物入侵校园的风险。
“原来如此,多亏有克莉丝她们在外面巡逻,所以全校学生才能放一百个心聚在这里大吵大闹吗?”
“校园的治安尽量由学生自己维持,这是咱们学校的方针呢。”
索菲亚显得志得意满。
“咦?可是这么一来克莉丝不就没办法参加舞会了吗?我去帮她代班一下比较好吧。”
“凑,你可是主宾,说这话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您放心,事先已经安排好大家轮流休息的顺序,我想克莉丝很快就会出现在舞会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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