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白炽灯,老旧的白灰墙,老母闷声啜泣着,将小纸包里的药片一颗颗的倒在手心里,斟杯热水,走近炕头上的老汉。
老汉双眼空洞,望着空荡荡的屋顶一动不动,苍老的面容爬满悲伤,黝黑的皮肤又黯淡了些,在昏暗的灯光下,又老了几岁。
屋子里时不时的传出几声咳喘,老母唉声叹气,将药片递给老汉。
“吃药吧,别糟践了身子,有什么火,你就发出来,孩子都这么大了,他有自己的想法是好的,你这样也不叫事。”
老汉一把推开了老伴的手,药撒了一炕,面部的神经抽搐着,瞪着老伴。
“大了?自己的想法?我去他……咳咳。”老汉的情绪又有些激动,“你给我听着,你要再给这畜生说话,我连你都轰出去!”
老汉捂着胸口喘着,老伴赶紧给他撵后心顺气。
“你说你这是干啥,我又没说什么。”
气息慢慢喘匀了,老汉才恨恨的说道:“哎,我郜老头这辈子穷到根,做到根,从来没对不住过自己的良心,这临了临了,我是瞎了我这双眼啦,我怎么就相信了这畜生,把莹莹托付给……咳咳。”
老汉连声咳嗽着,身子随之不住的颤栗。老母也不敢说话,偷偷抹着泪,给老伴揉胸擦背。
墙根里,一个身影慢慢移动,离开了窗台,走出院。
正南焦急的在屋里踱着步,见外面脚步声起,随即开门看去,正是哥哥正东。
“哥,爸怎么样?说什么没有。”
正东抬眼皮看看了他,没有说话,只是晃了晃头。
正南傻眼了,站在原地也不动,看来老爹是真动了肝火,自己从小到大,还从没让老爹为自己愁上一小时,如今这从日中到天黑,老爹还不松口,自己想要见上老爹一面,可难了。
正东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点燃了烟,使劲的嘬了两口,四下看着,发现兰芯儿不见了。
“南南,你朋友呢?”
“嫂子带她去休息了。”正南无精打采的回答着,走到大哥对面,坐了下来。
正东狠狠的又连抽了几口,烟雾缭绕的,他干咽了一下。
“南南,当哥的本不该说你什么,但你也瞧见了,爹现在都气成这样了,我也不能不问问了。”
“哥,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正南歉疚的看着大哥,一向疼自己的大哥,这些年来,照顾这个家没少操心费力,别说问自己,就算教训自己几句,自己也没脾气。
“那华小姐,跟你只是朋友?”
“只是朋友而已。”
“你别骗我,你哥我是没见过什么世面,但看人还是看的可以,这华小姐皮白肉嫩,娇贵好洁,怎的跟你就跑这乡下来了,还有,我见她看你的眼神,可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看两眼,那可是依赖信任,你嫂当年围我身边转的时候,可就是这眼神儿。”
说着话,正东掐灭了烟屁股,紧接着又点起一根。
“你岁数不小了,也二十四了,给自己拿个主意,是好事。可人月莹,是你自己答应娶过门,爸才交给你让你带出门去,你说你五年没回家一次,一回来就带个花花女人回来,月莹呢?你到现在也不肯交个底,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正东的话直指正南的痛处,确实,自己没想过这么多,如今错的错了,对的又对不了,自己一筹莫展,根本无能解释,大哥虽然没把话说开,但大哥这些话的意思,分明就是相信并指责自己甩了莹莹,讨了别的女人回家来认亲。
一肚子憋屈吐不出来,看着大哥,正南只能半遮半掩的解释。
“哥,我真的没干过对不起莹莹的事,只是这次她不能跟着回来。”
“哦,这次不能跟回来。那你就随便带个女人回来?带女人回来也无所谓,你倒是说说月莹在哪?什么时候能回来,你把这些说清了,这疙瘩不就解开了吗?”
“可我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回来。”正南现在连莹莹的本体身在何处都不知道,又如何保证呢,“我只能担保,我迟早会带莹莹回来。”
正东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将手里的烟头扔在了地上,用脚撵灭了,抬脚走了两步,背对着正南说道。
“行,那你们走吧,这事说不清道不明的,留在这也是给爸找气生,爸这两年哮喘刚好些,别让爸又为你们犯了病。”
正东一狠心,撂下了这似是绝情的话。
正南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上前一把拽住了正东。
“哥!”
仅是这一个哥字,正东沉着的脸松弛了些,自己再如何生气,也改变不了,这一奶同胞的兄弟情,深吸了口气,正东转过了头,定下心神拍了拍正南的肩膀。
“南南,做人要厚厚道道,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凡事拍拍胸脯想一想,你这痛不痛。”正东指了指弟弟的心口。
正南弱弱的低下了头,嗯了一声,心里明白再解释什么也解释不出个道道来。
正东长出一口气,叹了一声。
“好了,睡吧,明早你们就走,家里我照顾着,如果你有心,就再带莹莹回来,爸这人你知道,穷耿直讲情理,只要你和莹莹都会来,他的气也就消了。如果你带不回莹莹,你就等我信,什么时候爸不惦念这事了,我就给你捎信,你就回来再好好跟爸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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