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说老子什么？！”墨镜后头是瞪大的眸子，老爷子这脸色被南景山说的一红一白的，似乎是气到了一个度。
说他南正卑鄙的人很多，但是居然因为这种原因说他卑鄙？！
这也太扯了吧！
“老子怎么卑鄙了？！你倒是说说，老子为了臭小子都做到了这种程度，怎么就还落到了卑鄙这么一说法！”拐杖柱了柱，敲在地毯上，发出不算响的‘咚咚’声。
如果不是因为眼前的人是他儿子，那还不马上让人给他办了！
但就是因为眼前的人是他所有儿子里最油腔滑调的一个，所以老爷子知道，自己是怎么样都说不过他的。
“你看世阳也没要求你这么做啊。你为他做到那程度，世阳知道吗？会感激吗？会觉得你不容易吗？肯定不会啊！”这边说着，南景山双手一拍，义正言辞道，“且不说你现在做的这事儿对不对，要是这事儿让世阳知道，他能接受吗？你看他听话的答应了你的一切要求，结果你却背地里找上我把这事儿给拆了。你这行为就不是光明正大的。”
“啊？敢情还是老子找你找错了啊！老子不能找你吗？！”揭下墨镜，火气涌上了头老爷子也就跟着吵了起来，“臭小子说要搬过来，还不是想跟你住一起。你以为老子为什么肯让他搬过来。还不都是因为你在这儿帮老子看着，老子能放心！”
“那我也当然愿意帮爸看着。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要来找我说这么一段话呢？”
“爸，你知道你这手法在职场里算什么吗？算越级报告。职场里最忌讳的就是这种小人，你今天找我这件事，我就不告诉世阳了，我也不想他恨你，或者去找你闹什么的。”
这一通嘀咕的，居然还把自己说成了好人。
老爷子手下捏紧了拐杖，力道渐渐加重，隐忍的火气由此迸发。
“你，你再给老子说一遍？！”一双眉头皱的紧致，语气也是极为不爽。
这小子，那股唠叨劲儿就跟十几年前一样一样的。
真是烦死人了！
“爸，我的意思是，你就让世阳自己做选择，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你这都一大把岁数了，瞎搀和什么呢？”说着，伸手拍了拍老爷子的肩膀，“世阳虽然年轻，但也是经得起磨练的。像你说的，有我在旁边就好了呀。我不也是他监护人吗？”
“小子，你以为你很靠谱吗？你看看你现在混成什么样了！”竖着根手指，从头到脚将他嫌弃了一番，“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流浪吗？前几年倒还好，接下来几年，生活就跟狗一样！我看流浪狗都比你幸运，起码他愿意接受别人的施舍！你小子连到手里的100块都给扔了，你以为你很牛掰吗？！你就是个孬种！”
“不是，爸，你怎么知道前段时间有人给了我100块？”愣了愣，南景山瞬间明白了过来，“你一直派人跟踪我啊？”
“老子才懒得派人跟踪你！你又不是我南家的人！”别扭的转过脸，老爷子避开他的眼神，“只是看到一乞丐，稍微施舍一下，哪知道那满脸胡渣，头发跟女人样的人是你。真是丢死人了！”
语气之间，尽是嫌弃与不满。但是也可以听出老爷子对他的照顾。
到底还是自家孩子，被自己逼出家门在外流浪了这么多年，每个家长看到会不心疼呢？
只是老爷子是个硬汉子，所以很多话不好意思说出来。只能找各种理由把自己的好心给掩藏起来。
当然，他自己不觉得这是好心。他就是固执的认为他是在施舍一个乞丐，一个长得跟他儿子比较像的乞丐。
然而，看着老爷子这股别扭样，南景山在心里也是有不少的触动。
身为一个黑道老大，身为一个当家之主，老人最注重的就是面子跟尊严。
当年当着众人的面把它给划出族谱，现在又偷着救济他，这种行为，可能很多人会觉得奇怪或是不可理喻，但是对南景山而言，足以叫他感动。
毕竟，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老爷子还会想跟他这个儿子有所关联。
虽然是父子，但是着身份地位，现在已是天差地别。一个上流社会的高贵人种跟社会基层的流浪汉…
想想，像老爷子这么势利的人，愿意这么帮他。实际上已经是顾念到亲情了。
但是，南景山知道自己会让老爷子失望。
以后依然是失望…
所以这种偷偷摸摸的亲情与施舍，还是不要的罢。
“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爸，你要是觉得我丢人，你就不要再来找我了。世阳从来没有嫌弃过我，所以他会想来跟我。但是自己也有自知之明，所以我会尽早离开。”
说话的语气是难得的低落，这一刻间，南景山认真到不行。
“咱们南家应该没有什么变化，你跟大哥二姐还有身下的几个弟妹应该也都生活的很好。我这个外人，就不跟你们掺和了。”
“你也知道你是外人啊。”老爷子横着气插话，“既然是这样，就不要给那臭小子灌注什么错误的思想。老子能让他搬过来跟你一起住，纯粹是为了安抚那臭小子，绝对不是想在让你带坏臭小子。”
虽然是这么说着，但老爷子实际上也并不全是那么想的。
他也是希望他们叔侄俩能在有一次团聚的机会。
毕竟十几年前，接二连三的分离都是因为他的固执。
先是孩子丢了，再是老三把世阳给抛下了，然后连婚都离了，那个他一向不看好在农村媳妇被他逼进了精神病院。
这件事，南景山一直都不知道。还以为是他妻子背叛了他。
想想当年的事情，一直到闹到那个程度，老爷子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本来他以为，孩子没有了，农村媳妇也赶走了，他的老三终于可以再娶一个新媳妇了。
但是没想到，老三的一生都毁了。
自己的固执劲儿以及那错误的思想，老爷子从来没有想过，反正十几年来，想起这件事儿，他责怪的还是他的孩子。
所以在世阳提起当年的事儿，并且声嘶力竭的与他辩驳的时候，老爷子气场弱了，一下子也心软了。
鬼使神差了就答应了这个要求…
“不管怎么说，臭小子想搬过来跟你一起住，老子阻止不了。可你这个长辈一定要有一个长辈的样子。该看的还是要看着点。”手指头朝着他点了两下，老爷子横道，“那个穷丫头老子不喜欢，你要是不想你的事情再次发生在臭小子身上的话，你就把这事儿看好。”
“我这话也就说到这儿了，反正老子说什么你都不会听的。你自己给老子看着办，要是臭小地出什么事儿，老子拿你开刀！”说完，老爷子摇下车窗，车在外头侍者迈步上来。
“老爷？”侍者弓身问道。
“上来，开车，走。”伸手一挥，命令即下，没有再理会身边的南景山。
“爸，那我下车了，咱们就此别过。”打开车门，南景山跟老爷道别。
下车之后，在车门关上之前，南景山还是问了，“爸，这几年你过的好吗？”
“老子…”下意识的开口想骂人，但是听到这话，下续的话噎住，语气不由的软了下来，“还行吧。”
脸色是别扭的，语气也是别扭的，甚至避开眼神不好意思去看那小子。
“那我走了，爸。”临关门前，南景山忍不住酸了一把，“可能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希望你身体健康，少操一些心。自己的人生也就那么几十年，自己快乐最重要，后代人有后代人的福气，就由着他们自己来吧。”
说完，老爷子火气又腾上了一些，“你这辈子就这么不负责任过你自己的去吧，反正你已经没有家了。走！”
最后一个字是对司机说的，分明就是在赶着他走的意思。
南景山松了手，关上车门，眼看着车子扬长而去，心里的酸涩难以言喻。
从某个角度而言，他确实是个不负责任的儿子，叔叔甚至连曾经的一家之主，但是在某个角度过来，他大概是世界上最负责任的父亲。
如果，他能找到他的儿子…
“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南景山花了好些时间将心情调整好，而后才转身往工厂那边走去。
那时候，面上已经挂起了没心没肺的笑…
工厂里头，一群工人都站在门口等他，瞧着他从车上下来往回走了，那心上悬着的石头总算是掉下来了。
“没事儿吧？南先生？”工厂老板担心的问着，“不是什么放高利贷的吧？”
“没事儿，一好心人。”咧嘴笑开，南景山朝他们走去，“以前帮助过我的，现在又回来找我。”
“是这样吗？怎么一个个看的那么凶呢？”一工人奇怪的挠着头，“我们还以为你以前太穷，所以借了高利贷，现在是过来追债的呢。大家伙都担心死了，都准备打电话给那个丫头了。”
“没事儿没事儿，电话打了吗，不用打啊。”招手挥了挥，南景山又对着大家伙道，“这是我以前的旧事儿，没必要告诉丫头。要是让丫头知道有人还在帮我，说不准丫头就不帮我了呢？是吧？大家伙帮我保保密啊。”
“原来是这样啊。那没啥事儿就好，不过你放心，丫头那人很好说话，她要是知道有人还的帮你，她也是会为你开心的。”
“这真不用，把我的私事告诉丫头还真不太合适。万一丫头给我加工资了，怎么办呀？哈哈，大家伙就好心帮我保密啊，”双手合十，摆着一脸笑，跟工人们道，“等会儿我请大家喝饮料啊。”
“成，你别说还真渴啦，都不想喝水，税喝的我脑袋都晕。请我喝葡萄糖吧。”
“我想喝雪碧，大瓶的哟！”
一人一手搭在南景山肩膀，趁机敲诈了一把。
也因此，老爷子过来找他的这件事儿被隐瞒了下来。
说实在话，南景山还真不想当这个中间人。吸收了这边的情绪，再吸收那边的思想，最后只能自己咽在肚子里消化。
但是不知不觉的，他居然成了着中间人。
这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南世阳那个臭小子！
居然用跟她一起住的理由来搪塞老爷子！
活生生是把他推到了风口浪尖啊！
可身为那小子的三叔，南景山又不能不帮着那小子，想想也真是难做！
首先，这笔饮料费，他一定要跟丫头要回来。否则就太亏了！
“行了行了，等会儿，大家伙吃饱喝足，然后好好干活。等竣工完成，我跟那丫头申请一下，看能不能请大家吃一顿好的。”领着所有工人往里走，南景山大声得给大家打气，“走着啊！”
事实证明，南景山确实是挺着急的。
因为他也想早点离开，在这个地方，再次接触南家，光是想象一下，他都能感觉到很多麻烦将会接踵而至。
一个大家族是不平静的，像他这种是外人又非外人的角色随时随地会被牵涉其中。其实他最怕的，还是连累那小子。
因为那小子跟他太像，性格像，追求像，眼光也像…
所有的事情才刚刚开始，而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么一点，所以接下来还是得靠孩子们自己啊。
……
一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文婷心回到家的时候，惊讶的发现，南世阳居然还在睡觉…
这都睡了一整天了，等着她回到家的时候，居然睡得还是那么沉。
感觉不太对劲…
“世阳，”把书包扔到客厅，文婷心赶紧冲到他房间。
大大的木板床上，南世阳被子盖的紧紧的，连脑袋都没有冒出来。
在被褥上头，肥猫跑来跑去，一脚踩下来，被子陷下一口子。
突然间，南世阳翻了个身，“嗖”的一下，肥猫飞了出去。
“喵”的一声响，正正好摔到文婷心的手里。
“艾玛，要是把你这小东西给摔残了就不好了。”碎碎念着，蹲身将肥猫放到了地上。
赶紧的，又继续奔到了床边，试着拉下被子，探出一头凌乱的头发。
“世阳，你怎么了啊？”在床边坐下，文婷心垂头凑近，被子再拉下几分，露出了他半张脸。
文婷心伸手上前，手背往他额头上一贴。
“不会吧。”不相信的再凑上脸颊往他额头上一贴，滚烫的温度着实吓人。
“世阳，你醒醒。”拍了拍他的脸颊，文婷心把被子又往下了好些，“发烧了对不对？有没有难受？啊？”
那会儿，南世阳睡的迷迷糊糊的，听到了她的声音，勉强拉起眼皮瞅了她一眼，“文婷心，是你啊…”
随后，手下捣鼓捣鼓又把被子给盖上了。
“哎，别睡了。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俯下身，文婷心双手覆在被子上，使劲儿着想往下拉，“是不是不舒服啊？我带你去看医生行吗？”
想想这小子，前天淋了一下午的大雨，昨天晚上还在水里折腾了那么久，最重要的是……洗完澡之后，还等着她送衣服等了好久…
这下完了，估计是真生病了…
“世阳，醒醒。”双手扯着被子，文婷心一把拉下。他也没怎么使劲护着，所以就这样拉下来还是很容易的。
“文婷心，怎么了啊？”揉着眼睛，好半会儿，南世阳没能睁开眼来看看她。眼皮子是沉重的，尽管他听得到她的声音，但是也睁不太开。
“我还要问你怎么了呢？你怎么这么有气无力的啊？是不是哪里难受？”垂头再贴上他脑门，文婷心着急的很，“起床跟我去医院吧，你发烧了。”
“我没事儿。”翻了个身过去，把枕头搂在怀里抱住，南世阳磕着眼道，“让我再睡一会儿，还没睡够。”
实际上，昨儿个一夜，南世阳确实没怎么睡。一直兴奋到早上五六点才昏昏沉沉的睡下。
可能也因为晚上有想的太多，所以浑身是燥热的，一夜的时间，他都没盖被子。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胸口的滚烫发到了全身，后来实在忍不住，他又去卫生间里淋了两桶冷水下来。最后才镇定下来。
这折腾了一整夜，有没有生病，南世阳自己也说不准了。
失眠的感觉是难以言喻的。
整整一夜，顶着酸涩到不行的眼睛，却必须一直强行自己脑子里那涌动的活跃思想。偏偏这东西还控制不了。
于是…
“你都睡了整整一天了。快点醒醒，跟我去医院吧？”瞧着他那副懒样，文婷心非常无奈。
“咱们去医院看一下，回来继续睡，行吗？”推了推他的肩膀，那小子没有一点反应。
“不然，你再睡一会儿，我等会把车叫来了，你就马上起床，可以吗？”再尝试着叫唤了一声儿，瞧着床上那只依然没有回应，文婷心觉得整个脑子都胀大了。
“小子，你再不起床，你爷爷就来了哦！”在没办法的情况下，她甚至尝试了一下用老爷子来恐吓。
事实证明，没个什么用。
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文婷心有些不知所措。
说实话，三十二岁的她，什么场面都见过，什么行业都接触过，什么事情都没有怕过。但就是没有照顾过病人。
别说照顾病人，就是照顾个正常人她都没有试过。
前世的时候，她一直以自我为中心，不管是赚钱还是花钱，奋斗还是消费，都只要顾着自己就好。
平日里自己要是生个病，头一时间往医院跑，所以到了这种时候，她是一点简单的医学知识都不懂。
“怎么办呢，真是…”苦恼的挠了挠脑袋，文婷心垮着一张脸。
她是觉得发烧感冒，上医院吃个药打个针就好，顶多顶多就难受个几天，多喝点开水，自然也就好了。
但是如果不想去医院，那又该怎么做呢？
单单白开水可以吗？！
真是被自己蠢哭了！
“世阳，你醒醒行吗？咱们去医院好不好？”探下脑袋，文婷心试着再问。
这时，南世阳倒是配合的转过了身，丢了枕头，顺手把她揽到了身边抱住。
滚烫的脸颊在她肩膀蹭了蹭，迷迷糊糊的念叨，“再睡一会会，一会会就好。”
照这么看来，他估计也不会想要起来了。
“好，你睡吧。”无奈接声，文婷心拍了拍他后背。
把被子重新拉回来，包在他身上，文婷心思想放空了好一会儿。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