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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八月，盛夏。
正值暑假，大学里有规定，门卫虽然没夜班儿，但白天还是得来门口蹲个样儿的。老郭平日守的是大学东门，夏天亮天早，所以今儿还没到六点就到学校开了门。
才早上八点，太阳就跟挂人头顶上似的，射得人直发晕。热浪打地皮上掀起，一盖儿接着一盖儿，站在马路上打眼望去，整个景儿似乎都有些被热气氤氲的扭曲。
保安岗亭里实在闷得受不了，老郭提着小马扎坐到亭子旁的大树下敞胸纳凉。
暑假，就算有留校的学生也起不了这么早，整个大学里除知了，还真没几个能发声的活物了。树下小风儿一阵阵的，看看花圃里还有几株小翠菊，再嘬上一口浓茶，这生活！
老郭心里正美呢，冷不丁就被眼前冲出的黑影唬了一跳，不过一抬眼，顿时就乐了：“哎哟小柯，这放着假呢，还惦记着叔啊？来来来，咱俩先来一盘儿，昨……”
话还没说完，老郭就发现人家小姑娘有些不对劲儿。
柯蓓推着一辆自行车，这么热的天儿，整个人却在瑟瑟发抖！
她纸一样白的脸上全是虚汗，嘴唇发青，目光呆滞，头发乱得跟刚掏了鸟窝没什么差，一身蓝白运动服脏兮兮的，上面除了细砂和污渍，还沾了一大片黑红的色块，就跟被红墨水泼了似的，就连手指和脸上都有，整个行头就跟刚逃难回来似的。
老郭反应过来，“你这是咋，咋啦？”
“郭叔……”
柯蓓愣了半响，才出了这么一声儿，紧跟着，眼泪猛地就落下来了。这下就跟打开什么开关似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老郭这下真被吓住了，正想着要咋办呢，就听到柯蓓梗着声音说：“叔……我好像杀人了！”
哦，杀人。
“啥？！”老郭跟被踩了脖子的猫似的，一把烟嗓都尖了：“杀、杀人？”
“我、我不是故意的！”柯蓓眼睛都红了，“那个人他要拿刀捅我，我就和他打起来，然后他刀掉了，还一直抓着我，我、我就……郭叔你陪我过去看看吧，我自己不敢。”
老郭毕竟也是干了几十年保安，听她这么一描述，心下也定了个七七八八。再仔细一看，原来衣服上那些“红墨水”竟然都是血渍！
“咱先不急哈，你先告诉叔人在哪儿？”
柯蓓抖着手指了指门外：“就、就在那巷子里，是那个卖手抓饼的大爷，我、我就给了他一刀，他就倒下了……叔，我们要不要先报警？”
柯蓓心想要真把人给捅死了，自首能缓刑呢，要不跑去自首得了。
老郭皱眉想了会儿，说：“走，咱先去瞧瞧。”
柯蓓说的那巷子出了东门往右走五十米再拐个弯儿就到了，平时那里到处都是摆卖小吃的摊贩。不过现在放假没客源，加上天又热，好多小摊都不开了。
空荡荡的巷子里，就只有一辆卖手抓饼的推车，烙饼的铁板还是热的，上面还滋滋的汪着油，场面有些混乱，火腿肠啊、还有什么里脊肉和各种调料飞得满地都是。
柯蓓捡起自己跑丢的鞋子，指着躺在路口的一把沾血的水果刀，说：“就是这把刀。”
老郭转了一圈儿，别说死人了，就连个活人也没有，酱油瓶子倒了，铺得满地都是，地上就算有血迹也看不出来。
“这没人啊……”老郭搓了搓嘴上那两条稀疏的胡须，“小柯，你捅人家哪儿了？”
柯蓓愣了一下，“好像是脖子。”
“多大力道？”
“力、力道？我不知道啊！”
当时情况那么急，光顾着跑了，她哪记得清啊！
老郭眯着绿豆眼看看那把带血的刀子：“先报警吧。”
警察来的时候，柯蓓精神还有点恍惚，整个人杵小马扎上缩得跟个鼹鼠似的。
柯蓓觉得眼前突然一暗，只见个身穿警服的中年男人拿着个同款小马扎，一屁股坐到她身旁。
柯蓓看到他挂在胸前的工作证，姓魏。
这魏警官长得也是挺有特色的，大高个儿，一身肥肉看起来就特有安全感，那脸圆得就跟正月十五的汤圆儿似的，衬得两个黑溜溜的眼睛就像汤圆上点缀的芝麻。
魏警官从绷得死紧的口袋里掏出笔和小本子，笑眯眯的说：“姑娘，咱俩能聊聊不？”
不就做笔录么，柯蓓特淡定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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