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济闻言赞道:“姝妹懂得真多。”
王姝儿得意道:“都是娘亲教我的,小时候娘亲还带我来过西明寺……”说着声音越来越低,过了一会,竟伏在李济背上啜泣了起来。
李济顿时手足无措,问道:“怎么了姝妹?”
“呜呜,娘亲走了……”王姝儿呜咽起来,抽泣得更厉害了。
李济闻言,心下也一阵戚然,他从小就是孤儿,在长安城南边的贫民窟中长大,直到六岁时才偶然遇见师父,师父对他来说就像父亲一般,可是母爱的滋味他却从未感受过。
日子一长,李济倒也习惯了,此时虽勾起了哀思,很快又平复了心情,重新关注在了王姝儿身上。
见王姝儿哭得可怜,李济踌躇片刻,小心开口道:“姝妹,我知道你的感受,我从小就没有爹娘,每次看到别人依偎在娘亲怀里,我都特别羡慕。”
稍一停顿,李济感到王姝儿虽没答话,手上却抱得更紧了,轻声道:“姝妹,你还记得你娘亲的模样吗?”
察觉到王姝儿轻轻点了下头,蹭过他的后颈,又道:“你讲的那些诗也是你娘亲教的吧,你一定要牢牢记住它们,记住你娘亲的模样,只要你不忘记,你娘亲就会永远在你身边,每次闭上眼睛,你就能见到她。”
王姝儿不答话,只是抱得又紧了些,慢慢停止了抽泣。李济也不再讲话,站在原地默默等着。
过了一会,王姝儿的声音在李济耳边轻轻响起:“谢谢你,济哥。”声音顿了下,吐出一股香甜气息:“济哥,你放我下来吧,姝儿想和你讲讲娘亲的故事。”
李济闻言,蹲下身子,把王姝儿放了下来,两人坐在路边的石阶上,互相依靠在一起。
王姝儿缓缓讲起娘亲的故事,李济这才知道王姝儿的母亲、王时勉的夫人曾是长安城有名的才女,不知怎得却看上王叔父这个习武之人,不过两人倒是琴瑟和谐,没两年便生下王姝儿这个小精灵。
可惜好景不长,在王姝儿八岁那年,长安城流行起病疫,王夫人不幸染病身亡,留下王时勉独自照看女儿。
王时勉也是专情之人,夫人亡故后再未续弦,只是一来男人总是粗心,二来又在神策军当差,难免对女儿多有疏忽,只是衣食管够,其他都交给了下人。长此以往,便造就了王姝儿古灵精怪的性格,也让她的心智早熟于同龄少女。
王姝儿讲了一阵,也问起李济小时候的事情,李济便把儿时在城南贫民窟里的故事都讲给了她听。李济儿时跟一群孤儿孩童一起住在延祚坊,管理他们的是一个地痞恶霸,人称刘三爷。
年纪小的孩子,刘三爷便派他们去捡富贵人家丢掉的垃圾回来;年纪大的孩子,刘三爷则教他们扒窃手艺,派他们去街上偷东西回来。
作为报酬,刘三爷会给这些孩子微薄的口粮,每日只有一顿。若有孩子想要逃跑或是反抗,一旦被刘三爷抓住,就是一顿毒打,直打的遍体鳞伤,以此恐吓管教其他孩子。
就这样,李济饥一顿饱一顿的,因为身形瘦弱而常常受其他孩子欺负,.uuknshum好在有个同坊的好心妇人见他乖巧可怜,不似其他孩子那般顽劣,便时常会偷偷给他半个馒头,偶尔还蘸点猪油,李济这才活了下来。
等到了六岁那年,赵戍风偶然路过延祚坊,发现了李济这根好苗子,便收为了弟子,顺手一剑杀了刘三爷。打那以后,李济便跟着赵戍风隐居在长安城附近的村子里习武,直到上月才跟着师父来到王时勉家中。
李济正讲着,王姝儿的眼眶又红了,嗫声道:“姝儿不知道济哥这么难过,还老捉弄济哥,都是姝儿不对,呜呜……”
李济忙摇了摇头,道:“没事,我知道姝妹是在和我玩闹呢,我,我很喜欢。”
“真的吗?”王姝儿破涕为笑:“我就知道济哥最好了。”
少年和少女就这样,坐在傍晚长安城的街边,在楼阁灯火的光影下,谈天说地,互诉衷肠,一种质朴而纯真的情感萦绕在两人之间,越来越近,那是亲近、是信任,或是还有一点其他微妙的东西,便不得而知了。
说着说着,李济发现王姝儿没了声音,扭头一看,竟是靠在自己肩头睡着了。
他不禁泛起一丝无奈又欣慰的笑容,轻轻地背起王姝儿,一种充实而满足的感觉涌上心间,那是在这茫茫人世间又多了一个亲人的感觉。
李济把王姝儿调整在她舒服的姿势,慢步向延福坊回去,此刻的长安城,仿佛风也静止了,天地间只剩下这一对兄妹,遥远的皇城中隐约传来莺歌之声,丝竹阵阵,向行人的耳中钻去,却丝毫干扰不到李济的心。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