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非常小声地在哭,不敢放声。
所以她哭了真的有很久。
簇儒府看见墙上有摆钟,从十一点的前五分钟走到了最后五分钟。他也是第一次知道,泪痕在干燥身体之后会留下紧缩的感觉,非常的微妙。
时间有点太久,巫毓荫哭着哭着便没了声息,大抵是靠在他肩上睡着了。
或许这五天里,因为自己的事情,这孩子没有安稳地睡过多久——虽然保有这种想法还怪无耻的,但簇儒府理所当然地如此认为,并为此感到愧疚。
循着这样的愧疚感,他掀开被子,极其缓慢地将巫毓荫放在床上盖好,自己下来了。
床下放着他的鞋,被擦得反光。
他们大抵是不知道,战术靴是用不着如此保养的。
窗外没有多少夜灯,床头柜放着巫毓荫的小本子。她前段时间讨的小东西,能够把人的想法化成文字浮现……簇儒府也不知道她为何想要这东西,只是自己恰好做过这个东西。
原本为了和文盲进行无声交流,现在给她记录事情用。
他将手申上去,想了想却又缩了回来——没有巫毓荫的允许,他似乎没有资格翻阅这东西。簇儒府回过神看着安睡的少女,抬头望向吊灯上的火结晶:
“试试看吧。”
他手一指,两个火结晶便从上面飘下来,再指就是四个,然后八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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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佣刚刚想要走进房门,簇儒府抱着一大串火结晶自己出来了,把佣人给吓了一跳。
“呀,大人,您醒来了?”
“嘘。”他两手没空,只能动嘴表示“小声”。佣人朝门缝里望了一眼,见到睡着的巫毓荫便心领神会了,把声音压低:
“大人,您不必字自己收拾的。”她自然而然地接过满怀的火结晶,稍稍躬身执意。簇儒府没有多说什么,望了望走廊的两侧——灯火通明。
很奇怪,以往的话,早该暗了。
“对了大人,三皇女殿下在等您,在她的房间。”佣人低声说。
“她找我?这个点?”
“殿下这几天睡得都很晚,她吩咐我,只要在凌晨两点前看到您醒了,都让您去她的房间。”
“谈公事么?为什么不在办公的地方说?”
“那就是殿下办公的地方。”
目送佣人离去,簇儒府感到心情微妙。走廊之外,一座城的夜景,第一次在他的胸中唤醒了空无的感觉。一旦停下脚步,过度的静谧好像会挖空自己的心脏一样。
这是一种令人不适的感觉,但他不排斥,反倒觉得新奇。他找不到一种语言来描述这感觉,因为从未有人告诉他,浸泡在夜的静谧中是如何感受。
簇儒府就这样放慢了脚步,漫步在偌大的行宫城堡中,怅然前行,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三皇女的房门前。
一扇很朴素的小门,朴素过了头。
如果不是莱布伦在门口拦住他,他都看不出来。
“阁下,殿下在里面等您。”
“三皇女殿下的房间……比我想象的要朴素。”
莱布伦笑而不语,为他拉开了门——伏案而书的三皇女正对着门,身着小私服裙,甚至没有抬起头看他一眼的闲暇。整个房间看起来昏暗而沉闷,全然没有其他卧房的明亮宽敞。
簇儒府注意到,三皇女是坐在床上的,她干脆把桌子摆在床边了。进门右侧是有帘幕的阳台,左侧则是满得吓人的大书柜,塞满了《大宴见闻录》、《奥塔兰法律史·3000年新编》、《坎亚种族矛盾史与分析》一类的硬书,也有《伊诺·冯》和《骑士风流》这样的骑士逸话,甚至《男人女人们》这般颇具争议的大尺度小说。
也亏簇儒府活得长,能够知道其中大部分书籍的内容。但菲莉安可活了不过二十四五年啊,这样的阅读量……
不过他还没有来得及感叹什么,菲莉安便开口了:
“簇儒府阁下,坐吧。”他这才注意到,桌案的对面有一把不起眼的小木椅子。簇儒府大大方方地坐了下去,眼睛还放在书架上。
“阁下对我的藏书感兴趣么?”
“不……只想感叹三皇女殿下博览群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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