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怪乎大家会怀疑这小姑娘的身份能力。
甚至起疑她大半夜来到这儿的目的。道士这种人物说见多了不合适,说见少了也不尽然。
每几年都会有游历到村子里来的,自称是某某的修士,要么吆喝卖黄符,要么摆摊算卦,要么治病救人卖保健药丸。
但无论如何都是胡子邋遢的大老爷们。像这样一个年纪轻轻模样稚嫩,从骨子里透着清丽脱俗的女道士,他们还是头一次见。
小姑娘没理会大家,扔了头骨,从布袋中拿出个一惯道士们才会用的三元罗盘。眼看那细如发丝的指针转得跟风车似地飞快,足足半分钟后才勉强停在东南方位。
她收起罗盘,淡淡道:“就是那里,‘女娜岛’。不过没时间了,『他』要出来了。你们如果还没决定好出不出发,就借我一条船,然后让开。”
嘿,这里除了老村长和李好汉,都是些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儿。谁受得了被一个年龄相对比他们还小的姑娘这么藐视?
当即就有人按捺不住,拍着胸脯表示要跟她一起去!
但被老村长拦了下来,让他们莫要冲动。之后试探着问姑娘她为什么要去?难道这海的对岸,真的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小姑娘一眼就看出村长的心思,嗤鼻一笑后,道:“你们自己的海域自己的地盘,自己滋扰了个什么玩意儿反而来问我这外人?”
羞煞了老村长的脸,他下意识地想要退步,但一想到肩上的责任,娘们儿们的期盼,又不得不咬牙挺直腰板。
正欲赔礼解释两句,却被一个个小伙子们抢先了话峰。
我摆渡技术稳、我憋气时间长、我游泳速度快等等等等,五花八门自诩能耐优越的最后都离不开个“我和你去!”
那争先恐后的模样,可真是初生的牛犊不怕虎啊。老村长只觉得血压在蹭蹭飙升,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被他们的母亲徒手撕碎时的可怕场景。
最后,小姑娘从十一个人中挑选了两个,便是摆渡技术稳当力气大,和游泳快人也机灵的那两名。
临走前,她就着近处找了块相对较平坦的礁石,放了只乌龟在上面。
淡水龟。龟壳有拳头那么大,中间印着个朱砂红字。念什么……啧,没人看得懂。
小家伙很有灵性,像个孩童似的,刚拿出来的时候头仍缩在龟壳中酣睡。放下之后没一会儿就大梦方醒,慵懒地伸出头来,东张西望。然后目光锁定在小姑娘身上,它的主人。
像个撒娇不肯离开母亲怀抱的娃娃,当即展开爪子欲爬向她。小姑娘伸出食指将它按在原地,凑近说了句话。
说完这句话,她站起身来,告诉村长如果有人来找她,就把这乌龟交给对方。
事情都到了这一步,老村长就算不行也得行。他提议要不要端盆淡水来,把这乌龟放进去养,以免渴死冻死。
小姑娘古里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让那俩青年放好船,三人同乘一条,就这么出海了。她撑伞站在船头开“路”,两人在船中摇桨。
浮浮沉沉,没一会儿那孤零零的白色身影宛如陨落的星辰,终于还是彻底隐匿在风浪之中。
三人走后,因不确定她们什么时候回来?而她口中的“人”又什么时候会找来?为了完成嘱托,老村长七十多的年纪仍坚持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打伞,就这么陪乌龟枯坐了三四天。
风雨交加,夜里降温风寒,即使老伴儿送来棉袄让他穿上御寒,也很快被雨淋湿。最终还是熬不住,风湿发作病倒了。
他仍不敢怠慢,安排了两名青年轮流去守着海滩,生怕和那小姑娘口中的“人”错过,来了却找不到人,还不回这小王八。
接受安排的那俩青年,一个姓苍,长辈们都习惯叫他小苍子;家中有名待产的媳妇,受命守着海滩还没几天呢,媳妇就临盆了。他不得不回去陪媳妇。
另一个姓戚,叫戚子夫。小苍子回家后,其余大部分时间都由他坚守。也被风雨打湿了衣服,因此时间一长,他成了村里第一个年纪轻轻还没自己出过海,就先患上风湿的小伙子。
把老村长内疚得呀,让他赶紧回去,别等了。还有把那王八也带走。
时至今日已经过去二十多天,村上那些流言蜚语他也是亲耳听说过的。大家早就对这件事不抱有什么期望。
说句不好听的,人可能都已经死在海里了,再等下去也没意义。不然呢?这么长时间,如果还活着,要回来早该回来了。
来一人劝两句,来两人又多劝几句。戚子夫面上笑着应承,心里却挺执着。因为对他来说,现在的大海和以前不一样了。
似乎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魔力,吸引着他不太想离开。有时间也会来这边坐会儿,对着苍茫的大海发会儿呆。
他总觉得有一天,那些失踪了的亲邻们都会回来的。大家都安然无恙。那位姑娘也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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