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李文硕不急着去天脊山,这步子于是也就越加悠闲,能走三天的路绝不走两天,能一天喝完的酒也绝对不少喝一滴。
中州很大,天脊山位置也在中州偏南,其间很大一块儿地方,都是产茶的圣地。这日李文硕行至龙坞镇,镇上茶馆很多,喝茶的器皿也是十分讲究。
只见坐在茶馆里的人,也一个个微闭双眼,满脸舒服享受之色,用那比酒盅还小的茶盏,一口一口的小口细酌。在这地方,用大碗喝茶的人,是会被人瞧不起的。
李文硕也要了一壶又香又苦,苦的发涩的龙井,这茶入口虽苦,但喝下去后,却是唇齿留香,满嘴甘甜意味,唯一的缺点就是茶盏太小,想要喝个痛快解渴就难了。
两盏茶下去,李文硕的心情也是宁静许多,他是个懂茶的,但是也是此时才知道,这中州人喝茶的规矩这般多,为的就是要喝茶的人心情宁静。
原来修身养性的功夫,就是在这一盏盏浓茶中练出来的。
茶馆儿中竹椅竹桌,一旁还挂着竹帘,坐着的人倒是不少,只不过一个个大都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闭目养神,少有不和谐的声音,便是从李文硕这桌上传出去的。
他前面坐着一虎背熊腰的大汉,只穿一白色短衫,黑裤,脚蹬一牛皮靴子,露出来的胳膊上,虬结的肌肉像是老树的根茎,上着青色细小的纹身。有扭曲的虎,也有啸月的狼、
这人也在喝茶,鲸吞牛饮,喝完还直皱眉头,骂骂咧咧的说这茶水不好喝,哭的涩牙。
李文硕倒也不恼,凭他的养气功夫,即便有人在他一旁敲锣打鼓,他该安静,也是能安静的下去。只不过他倒是很好奇,眼前这壮汉的样子,不去镇外的酒馆儿喝酒,反倒是来这里喝茶,也真是稀奇。
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人的脚很臭,臭气熏天。
壮汉见眼前这人打量自己,瞥了一眼桌角摆着的长剑,倒是笑了笑,客气得很,说道:“这位兄弟看着面生,不是本地人,别处来的豪侠,经过这里,想必也是去那天脊山,看那天下第一之战吧。”
李文硕心里抽了抽,却也面不改色,说道:“正是,这天脊山一战我实在是不愿错过,阁下既然不想喝茶,为何不去城外酒馆儿里喝酒,反倒是来这儿喝这涩口的茶水?”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传来一道道鄙视的目光。在爱茶之人眼中,尤其是在这龙坞镇附近,喝茶无疑是一种神圣,且极具礼仪性的东西。
不过倒也没有什么人站出来说话。
那壮汉闻言笑了两声,说道:“兄弟不知道,这镇子中有个姓陈的,叫陈四九。”
这话一出,只是听到这个名字,茶馆儿里一个个修身养性,态度高雅的先生全部睁开了闭上的眼,呼吸加快,坐立不安。
李文硕倒不在意,只是支起耳朵听。
壮汉继续说:“这陈四九啊,在镇子上确实是一号人物,家里管着全镇最大的两个茶园。今天我约他在这里拼命。”
李文硕闻言一愣,心道人家管着茶园和你约他在这里拼命有什么关系,但还没来得及多想,茶馆儿中的人便一个个起身结了账就往外跑,争先恐后,生怕慢了半步。
李文硕眉脚轻轻一扬后,遂笑着说道:“阁下为何要与他拼命,可是有仇?”
壮汉一扬手,倒是潇洒的很,说道:“仇倒不至于,只是前两天我带着万两白银到他家里跟他买他的茶园,他却不肯卖给我,你说这是不是找死?”
说着,他又好像十分生气的拍了一下桌子,只听砰的一声响,李文硕面前的茶盅被震得飞起了半尺高,若不是李文硕用内力稳着,茶水都飞到脸上去了。
他的心情极为不好,原以为还是个朴实的本地汉子,没想到遇上的倒是一个强买强卖的土匪。而土匪现在又把眼睛盯住了他摆在桌子上的剑。
“兄弟,你这剑好像不错?”
‘土匪’似是发现了新大陆般高兴,一双大手说着就向碎牙伸了过去。李文硕也盯着他的手,心想着他的手要再前进三寸就给他砍下来。
就在这时,一阵大笑之声从茶馆外面传了进来,土匪的手停住,所以他的手也保住了。抬头望去,只见进来的人是一个生的精瘦的老员外,一手拿着细长口的红泥茶壶,一手托着一个白玉檀木的烟斗,身穿明黄锦缎小褂,脚踏长安老布鞋,端的叫一个讲究。
‘土匪’一抬头,看着这人,又是大笑三声,也不再管桌上宝剑,只看着眼前的人物,说道:“好一个陈四九,你这日子倒是过的舒坦,左手和风烟,右手铁观音,让人羡慕啊。”
听了这话,李文硕倒也一怔,闻着空气中飘荡的那股烟味和茶香混合在一起的古怪味道,这才发现,这看着极为粗鲁的‘土匪’竟是一位懂茶懂烟的,会享受的人物。
看来世间之人内在也绝不像表面那样。
来的人自然是陈四九。
陈四九冷笑一声,说道:“朱老六,昨天让你完好无损的从茶园中滚出去,已是给了你面子,现在你竟然敢来我的地盘儿上撒野,可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说着,四个同样虎背熊腰的莽汉一低头就是从门口钻了进来,手里带着铁索长棍,在禁铁令发行至今,这两样也算得上江湖上约架颇具威力的武器了。
“活的不耐烦”这五个字,几乎已经成了江湖上说狠话时,最流行的五个字,两人争吵起来,若是不说这话,好像就不够威风。
只不过说的人凶神恶煞,听的人却大多将他当作放屁。
李文硕想着,原来这土匪叫朱老六,心中叹息,想着自己就算来这清静之地喝个茶都能遇到这种事,现在这江湖可真乱,这世间果然哪里都少不了争斗。
可他嘴角仍噙着笑,齿间嚼着茶叶,品着苦涩中孕育的茶香,满心期待的看着眼前的几人。
朱老六见着几人,只冷笑一声,蒲扇大的手掌往桌子上一拍,手同样从腰间解下一根丈许长的粗铁链。说道:“怎么,当真爷爷怕了你们不成,若是没点儿真本事,爷爷哪敢坐在这里等着你们!”
说罢,他两只手便抓住了铁链一端,常人手腕儿粗细的铁链便在空气画起了圈儿,呼啸声伴随着木板暴裂的声音,只几个呼吸的功夫,除了李文硕手底下按着的,方圆一丈内竟是没有了一张完好的桌椅。
朱老六哼哼了两声,累的喘着粗气,脸上却是露出了得意之色,说道:“怎么,怕了没有,识相的就把茶园都交出来,不然的话,有如此凳。”
说着,这个傻缺竟是把自己屁股下坐着的条凳也扔了起来,一铁链劈成两半,木屑纷飞,倒也是声势惊人。
可李文硕眼中,此时反而倒是露出了几分失望之色,心道你架还没打,一身力气就去了一半儿,莫说你这武功实在不入眼,就算真是高手,笨成这样,早晚也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陈四九看着好像也真的不懂武功,竟是被这三两下乡下把式骇的满脸苍白,看到这里,李文硕心里也是明了,这朱老六虽说招式不入流,但一身力气极大,数十斤的铁链借着惯性挥舞起来,还真的不是一般的武人挡得住的。
陈四九虽然被吓住,但是他找来的打手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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