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妈妈是骆幻平音乐的启蒙老师,那真正领他走入音乐殿堂,被其辉煌宏大所震撼、摧心摄魄所折服的,还是他的哥哥骆想平。
骆想平比骆幻平大五岁。
可以说,他继承了妈妈的音乐品位,并得到了妈妈的鼎力支持,他们一起迷上了一个甜美的声音—邓丽君。
对美好的、动听的音乐的欣赏、喜爱和追求,事实证明是全人类的共性,不管它是姓社姓资,也不管是来自东方西方。
唯一担心的还是骆想平的父亲,总是在他和妈妈一起收听广播时,不停地提醒“小声点,别让邻居听见。”“好了吧,好了吧,听听就行了”。
为了行使好抑或是监督抑或是保护的职责,骆想平的父亲甚至屡屡舍弃了酷爱的打牌,坐在门口,观察着对面邻居和窗外的动静。
即使在炎热的夏天,他也要把窗户和门关得严严实实,生怕屋内外的空气对流,会带出去那其实是多么美妙的音乐。
那时候,表情紧张严肃的父亲,是妈妈和兄弟俩忍不住嘲笑的对象。
可是长大以后,骆幻平才渐渐理解了父亲。
背着一个不好的出身,他父亲从年轻起,就始终谨小慎微的生活做事。
他们这个小家,才能够过上安稳的,甚至可以说是苦中作乐的生活。
用那个小半导体收听音乐真难呀。
骆幻平每次都看到哥哥,一点一点地转动着半导体的调频旋钮,恨不得每次只转动一纳米。
骆想平把耳朵死命贴在听筒上,从嘈杂的电流声中辨析着“哆唻咪”的旋律,几乎每次都是满头大汗。
他妈妈心疼地总是说“歇会歇会,不行今天就算了,明天再说。”
可是执着的骆想平,总是一有时间就不停地找呀找。
一找对频率,听到在电流和干扰声中时隐时现的,哪怕一点点的柔和的乐声,骆想平和妈妈就兴奋异常,一起把耳朵凑在那半导体小小的喇叭上。
骆幻平当时真不觉得这是在欣赏音乐,根本就是在折磨耳朵。
可是每次听完,他妈妈和哥哥都会显得异常满足。
“真的是天籁之音。”骆想平总是忍不住赞叹。
“以前的歌就是这么唱的。”妈妈说,“就像我们普通人说话一样,听着就直往你的心里钻,跟美声和民族的唱法完全不一样。”
如果说,1978年的改革开放才打开了一丝门缝,那么中国的变化就实在像坐上了火箭。
这一缕清新的空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和无穷的力量,推开了那扇封闭已久的大门,因为门里面的人,太渴求这沁人心肺、让人无比自由舒畅的空气了。
1980年,父亲买回了一台单卡录音机。
骆想平很快就找来了邓丽君歌碟的翻录带,有的带子上,甚至还有翻印的黑白或彩色的磁带封面。
骆幻平清晰记得,看到的第一张邓丽君的图片,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质朴如邻家女孩,一双大眼睛清澈似水,如同她的歌声一样,很轻易地占据了骆幻平这个半大孩子的心。
他这才知道,妈妈和哥哥那样辛苦的在电流噪音中,如饥似渴地吮吸那甜美的声音是值得的。
那是一种心灵的享受,是妈妈遗失了几十年的,哥哥自出生以来从没有体会过的。
骆幻平是幸运的,从真正懂得音乐开始,就能够接触到真正的为心而歌、与心齐鸣的音乐。
在骆想平的强烈要求下,父亲很快把录音机由单卡换成了双卡。
骆想平就开始了录音带的翻录工程。
他能够找到的录音带也少得可怜,但他却可以用双卡录音机,一盘一盘翻录邓丽君的歌带,热情高涨传播着动听音乐。
那时候,走在街上,时常可以听到南方人开的小店里,传出《小城故事》《月亮代表我的心》。
那悠扬甜美的歌声,无形中在为小店做着活广告,引得许多人走进店里,佯装购物转转,就是为了听听那一首首好歌。
最后在店老板虎视眈眈的注目下,脸皮厚点的拔腿就走,脸皮薄点的,就捡个最便宜的日用品,同时也为下一次再来听歌留个方便。
如果中国当时有版权法,不知有多少人,会因为翻录邓丽君的卡带而被处罚。
很多年以后,当骆幻平陪着妈妈,看邓丽君的《十亿个掌声》d时,突然想起当初哥哥翻录卡带的日子,不禁感叹时代之巨变。
中国人用双卡录音机翻录的邓姐姐的卡带,应该早超过十亿盘了吧。
现在看来,邓丽君的歌声,也许恰恰起到了振奋激励当时的十几亿大陆中国人的作用。
在那段时间里,喜爱音乐的,或者更广泛地说,是渴望有着不一样的生活的人们,如情窦初开的少年,迷恋着顺着海风飘过海峡的声音。
这声音凝结了血脉,消除了隔阂,融化了冰霜,真正让两岸中国人同唱了一首歌,渴望爱情、幸福、欢乐的歌。
这歌声让所有中国人都感受到,生活真正的意义乐趣,都有了追求美好生活的强烈愿望。
邓姐姐的歌,难道不是中国大陆改革开放的内在强大精神动力吗?
谁不想过上小城日子般的生活,谁不想拥有甜蜜蜜的爱情,在火热熔炉的战斗历程中筋疲力尽的人们,也许在一瞬间找到了心灵的寄托和休憩的港湾。
邓姐姐如果还在世,邓姐姐如果能在BJ开一场演唱会,中国会有多少像骆幻平和骆想平这样的人奔赴到BJ抢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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