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想平一路走来的经历,张玮虽然不是他们骆家的人,却比骆幻平还清楚,看得比他还透彻。
“你爸为你哥真是操碎了心,做到了他所能做到的极致了。
我爸跟我说,有一次你爸到我们家来,说起你哥的事,痛哭流涕,可是你爸又不肯跟你哥说,说了,我也怀疑你哥能不能理解,能不能领情。”张玮说。
“你哥第一次生病的时候,你爸那会基本就上不成班了,多高傲多要面子的人,一天到晚求领导体谅,不光得照顾你哥,还得尽量减少经济损失,你哥治病也需要钱呀。”
骆幻平点点头,想起了哥哥生病时的一件事。
大夫说,像骆想平这种精神受刺激产生的病,换一个生活环境可能好些。
“别在家待着了,待在这房子里,孩子就会想起你拿皮带抽他。”骆幻平的妈妈流着泪说。
骆幻平的父亲租了一间房,房里只有简单家具和一台黑白电视。父亲陪着骆想平住,妈妈和骆幻平每天去看骆想平,晚上回家睡。
有天晚上,电视里有场足球赛,可刚开始,就突然停电了。
本来好好的骆想平一下子犯病了,嘴里不停说“我要看球”。爸爸妈妈怎么跟他解释都不行。
骆想平自己走出了屋,下了楼,到处找看球的地方。他由于激动,走路也变得七扭八歪、一瘸一拐,嘴里不停地念叨:“我要看球!我要看球!”
爸爸妈妈和骆幻平跟在骆想平身后,在街上像没头的苍蝇到处乱窜。他们家住的是企业区,骆幻平爸爸妈妈的同事、熟人应该很多。
骆幻平不敢想象爸妈当时的心情,可都是心高气傲的人呀。如今有了这么个生病的孩子,别人该怎么看,怎么想。骆幻平真担心他们会因此一辈子抬不起头。
“那时候我知道有好多人都会想,冯玉兰这辈子完了,毁在这个孩子手里了。”妈妈后来握着骆幻平的手,眼中含泪地说。
“但是我冯玉兰挺过来了,谁能想到你哥能好,咱们家还能好成这样。和我要好的老师都跟我说,那是你们家,是你冯玉兰祖上积下的德呀!”妈妈老泪纵横,骆幻平忍住泪给她擦拭着。
“所以呀,你哥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想干嘛就干嘛吧,算我们欠他的也好,还他的也罢,我们就都不要刺激他了。兴许他这辈子就平平安安过来了。”
就像那天晚上,爸妈和骆幻平,始终跟在骆想平的身后也不阻拦,任凭他穿过了一个又一个街区,终于找到了一个没有停电的街区。
“我要看足球!”骆想平扒着一楼的窗户往里看,焦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足球完了。”他父亲想哄他。
“没完,没完!”骆想平吼着,用哭腔说:“我要看足球!让我看足球吗!”浑身一软就瘫倒在地上。
他父亲只能厚着脸皮去敲人家门。
人家一听他父亲近乎哭诉的请求,看见骆想平的样子,二话不说就让他们一家四口进了门,让骆想平坐在正对着电视的沙发上看比赛。
骆想平心满意足,全神贯注,旁若无人,和正常人无异。
他父母的表情就十分尴尬,不时轻声说着道歉的话。
那家的男主人很豪气地说没关系,小声跟他父母交流着怎么治疗这种病。
那家里还有一个小女孩,和骆幻平年龄差不多,总是忍不住用好奇的眼神偷看骆幻平。骆幻平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内心却感到屈辱。
“本以为你哥好了,又考上了BJ的大学,可以缓口气了。
后来我爸听人说,你哥在BJ第二次犯病的时候,正是大年初一,学校把电话打到了你爸的单位,单位正在团拜。你爸一听,就当着所有的同事嚎啕大哭起来。
我想你爸那时候,可能真觉得你哥毫无希望了,他自己也是筋疲力尽了。这样的事情又来一次,谁能受得了。”张玮说。
“真不知道我爸妈是怎么熬过来的。”
“那就一天一天熬呗。”张玮接着说。
“你哥在BJ医院治疗,你爸三天两头往BJ跑,班也没法上。
也亏你爸平时工作好,人缘好,领导才体谅。不过为了你哥,你爸也算是把工作和前程都撂下了。
你哥病好了,让你爸操心的事更多了。
你哥上的BJ工商学院,那是和甘肃省工商局签了委培协议的。你哥因病休学了一年,委培名额早被人顶走了,毕业的时候,等于没有接收单位了。
你爸不知道把LZ市工商局闯了多少回,单位家里把局长都见了好几面,跟人家诉苦,鼻涕眼泪的请人家接收你哥,估计礼物也没少送,但是最后也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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