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出了电梯左拐,发现往前走的路几乎快要被堵死。整栋楼的小电驴都停放在一楼里面,小区内没有其他专项停放的地方,负一楼停车场也没有专门的两轮车车道。由于晚上停车位置的感应灯坏了一个,另一个灯泡亮度很低,几乎等于没亮,老徐开着手机躲着车,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摩托车,
“就知道有人要动我的车!”
“你停靠外面肯定的!”
两人慢慢挪动进口处的几辆车,把车推到楼栋另一侧的公路上,推出来一辆后,一会儿又推出来一辆。李嘉铭原以为就只有一辆,而且是小电驴,老徐一个人怕寂寞才叫上他,但没想是真的烧汽油“摩托车”。他看着车子右边的排气筒愣了一小会儿,但没有说话,故作淡定地站在一旁公路边的树下,看着老徐认真地倒腾着后面那辆车的出气筒。
没多久,老徐从衣服左边口袋里拿出两把钥匙,并从靠近树边的摩托车的座椅下拿出了一根绿色细绳出来,那绳子大概中性笔宽度大小,两头的位置已经有些散掉了,分成了若干支更细地细绳。
老徐慢慢把绳子栓到李嘉铭身子前面的摩托车的车前。李嘉铭看着有些蒙,不知老徐要干啥,“难道要拉车?”这是他脑子一瞬间的想法,而且没一会儿他就确认了这个想法。
老徐随后把绳子另一边栓到他自己身边那辆车的车尾,然后骑上去插上钥匙,把车开到路中间的位置停下。李嘉铭听着这摩托车发动机的声音,低音虽然很足但清脆,一听就感觉马力不足的样子。他不懂车,更不懂摩托车,不过看这两辆车的造型,心里估计这车以前肯定很贵,直接上前蹲下仔细看着跟前这车的排气筒,
“你这车,哪儿来的?听着声音,感觉以前好像很能跑。”
“淘来的!”
“淘来的?从哪儿?”
老徐转过头,笑着回答道,
“可能你不知道,这车有了快十几年的历史,以前买可是要花接近两万的,是以前进口的。”
“靠!这么贵。”
“可不是,但现在不值钱了,本来还有一辆,前段时间被交警查了,花钱赎出来不值得了。”
“好吧,反正我也不太懂,但这声音听着感觉还行!”
老徐说完关掉火,下车骑到另一辆车上,刚准备插上钥匙,没想不小心掉地上,他没让李嘉铭帮忙,自己迅速捡了起来插了进去,打了几次火,终于才打上。李嘉铭明显感觉到,声音明显嘶哑了些。
“这车提不起速,油门有点问题,时灵时不灵,今儿就是想去找老师傅看看,打火也有点问题。你喝了酒,待会儿我开前面过马路,你开后面,我会速度慢点,而且尽量匀速往前走,你跟上就是了。”老徐说完就把火给熄了,准备下车。
“行,没问题!过去好几个小时了,放心吧,我胆子小,胆大的事儿不会做的。”
李嘉铭说着上前就从老徐手上接过车。骑上去之后,开始打火,没想这次一次性就把火给打上了。
事实上,这是李嘉铭人生第一次骑摩托车,虽然跟小电驴电动车区别不大,但确实是他人生第一次骑,以前在家时李嘉铭父亲李榜建从不准他碰,也不让他学,出门工作后他也没有买过小电驴,唯一的买过一辆二手的自行车,但骑了没两月就送给以前房东的小侄子了。
这次虽然是女式摩托,跟小电驴区别不大,但前面却拉着一根绳子。此刻,李嘉铭心里有些激动,还有些担心,但却俨然没有了之前一个人的惆怅。有时悲观的东西能让人上瘾,但脱瘾往往只需要身边有个活人。而且李嘉铭很清楚,一个人在外地生活,留给自己一个人真正悲观的时间,往往少的可怜。
老徐慢慢开始发动,开始起步。李嘉铭知道这绳子毫无弹性可言,必须赶在绷直之前跟着走。车子起步后,李嘉铭继续说道,
“你慢点哈,过弯和红绿灯的时候,多注意下就行。”
说完两人就慢慢出发了。此时小区里已经几乎没了人影,唯一的门卫正认真地玩儿着手机。
由于绳子有些长,有接近五米的长度,李嘉铭还没适应,老徐也是第一次这样拉车,因此上路没多久后,老徐在前面稍微一提速,绳子总是一扯一扯的,李嘉铭中间差点身子没跟上,还好手握得紧,不然车走人留,即便速度不快。
走在前面的老徐,车子总是一会儿一会儿的往后拉着,胸好几次差点撞到面前的仪表盘。两人慢慢彼此适应着,跟打篮球一样,慢慢适应对方的进攻节奏和防守位置。不过还是出了问题。在路过高架桥下的红绿灯时,老徐开过去后停下来回头看着李嘉铭,两人差点追了尾,绳子也被绞进了李嘉铭所骑车的前轮里面。于是两人在马路中间的人行等待处停了下来,把车子放倒,在地上弄了半天。
已经快晚上凌晨,马路上虽然车子少了,但不断有大货车经过,来往轰鸣的汽笛声把两人的耳朵震的叮咚响。李嘉铭站在一旁看着老徐认真忙活着解绳子,他知道自己帮不了忙,即使上前帮了,作用也不大,索性在一旁笑着抽起了烟,中途还给老徐递了一根。中间一辆等待红灯的大货车司机,盯着两人看了许久。
解开后两人继续往前走着,彼此慢慢适应了这种情况,车速保持在20左右。走了接近十五分钟后,前面的老徐突然发现,前面两百米外似乎有一辆交警车停着,好像是在查酒驾,加上两辆车……没有丝毫犹豫,老徐立马带着李嘉铭在一个小路口右拐,绕到另一段小路。
李嘉铭在后面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直全神贯注地一边盯着绳子,一边控制手里的油门,而在老徐猛地一下右拐时,又差点被绳子牵着摔到地上,还好右脚撑了一下,顺便给了一手油,嘴里还不停地喊到,“慢点,老徐!”
小路很烂,有不少水坑洼槽,而且没有路灯,不过刚入路时的路牌倒是很清晰,叫枫唐路,李嘉铭故意多看了一眼。两人开过枫唐路唯一一个路口后走了300米不到,最后从右边一条很窄的水泥马路拐了进去,在转过一个接近四分之一圆弧的弯路后,终于到了目的地-栖凤村祥盛街。
路过指示牌进入街道后,李嘉铭看到,四周建筑大都矮旧,看到的楼栋里最高不过五层,不少楼房的二楼破旧窗户已经没了上半截玻璃,二楼或二楼以上的房子几乎都是空着,没有一丝灯光,几乎找不到任一灯火阑珊的影子,偶尔一栋有,也不过是陈旧的老黄灯,黄的发黑,像极了小时候自己家附近的房子。不过,这一切并不妨碍街道里的灯红酒绿,路边两旁全是各种小吃杂货店,时间虽快过凌晨,不过人流依然不断。两人慢慢进入街内,李嘉铭见老徐并没有打算把车停下,只是把车速放慢,用稍快于人行的速度继续在街里前进着,他自己也把脚从车上放了下来,手中的刹车时刻准备着。
祥盛街门口位置就是两排四家烧烤店,左边第一家背后还有一整排的大排档,李嘉铭心中默数了下,总共有五家店,其中一家还卖着烤鱼,“胡记烤鱼”的广告牌很亮眼,好像在哪里看到过,不断闪着红绿两色的光。往里走五十多米后,渐渐出现各种卖衣服与卖饰品的店,店门口几乎都站满了人。由于街道很窄,加上两人骑着车,中间还绑了根绳子,李嘉铭不得不和老徐一样,一直不间断地按着喇叭,刚开始他还怕汽笛声影响到路人,最后按了一会儿之后发现,那完全是多虑,因为几乎街上没人看你、管你,小孩子很少,几乎都成年人。
两人前进速度很慢,不到十公里的速度,越往里走,速度还在降。但李嘉铭似乎越走越兴奋,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嘴角在慢慢上扬,尽管在街上看不到扛着扁担的人力夫,但总感觉仿佛回到了小时常去的老北山县城的东吉市场,只是那时的东吉相比眼前看到的祥盛街,要更黑更乱一点,路也更烂一些,但人更多、东西更丰富。至于街边的吆喝声,则没有现在这会儿听到的多。
在李嘉铭的记忆中,两者的道路宽度倒是差别不大,东吉市场以前不到三米宽的路,经常会有一辆又一辆破旧摩托车后面座椅拖着货、在路中间逆着人流艰难行走的情况,去逛街父亲总是把他抱在怀里,怕他走丢。而且,那会儿的人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躲避着车,因为东吉的基础设施落后,许多街道的正下方就是各种下水道,路人极其怕脚下踩到活动的下水坑的水泥板,一溅就是一脚。因此,那时看到的人,似乎没有眼前看到的这般闲适,更像是赶着回家,也没有眼前这般的兴奋和开心。想到这儿,李嘉铭看着街景有些入迷,并下意识地看了看地上的情况,而他自己的两只拖鞋里已经进了脏水。
老徐带着李嘉铭顺着入口这条直路一直走到底,右拐后走了不到20米最后在一家配钥匙的老店停下了车,而且把一门店的入口给堵了半边,下车后看了一眼后面的李嘉铭,示意了下停车的位置。李嘉铭一看是配钥匙的地方,立刻懂了老徐的意思。几天前,他无意中跟老徐提过,自己把房间门的钥匙弄丢了一把,公司办公室的门也需要配一把自己用,但一直找不到地方配,部门的尚姐说是附近的老菜市场有,但公司和自己所住的地方,写字楼或商业街都很新,不可能有这种地方,网上去配更无从谈起。配不到钥匙这种痛,好比人身上的一块疤,即便不上药只要不揭开,总以为还能忍一阵。李嘉铭早已不是第一次,但他没想到老徐一直记着。
李嘉铭停好车后,立马上去找到配钥匙的老板,一看是位几近白发苍苍的老大爷。大爷没说话,接过钥匙。李嘉铭也什么都没说,两人仿佛有默契,把钥匙递过去后用食指比划了一个“1”。老大爷拿起钥匙就开工。
这次李嘉铭就带了房门的钥匙,公司的钥匙没带,心里倒也不着急,好歹知道了地儿。老徐进门后径直去了房里,好一会儿出来而且手上端了两杯水出来,
“这地儿?”李嘉铭话没说完,用眼睛指了下大爷。
“我以前认识的一叔。”
“哦,我出去逛逛。估计还要一会儿。”
“去吧,顶多5分钟就好了。”
“够了,差不多,我就附近看看而已。”
李嘉铭接过水,出门开始往回走闲逛,本以为好像要买许多东西,但看了几眼后什么都没买,最终只是拍了几张街道的照片,当然,也包括大爷配钥匙的场景,原本编辑好了朋友圈,最后又删了,逛了一圈回来后,看到老徐正在店里逗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小孩玩儿,正准备上去,但此时刚好大爷示意钥匙已经配好,
“如果打不开,再来找我!应该没问题。”
“行,大爷,多少钱?”
“没事儿,小徐的朋友,不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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