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头一次听刘师傅刘大爷和老村长梅永志讲孔叔的事迹后,李庆国越加对以前的事情感兴趣,并且,他还打听到,孔叔以前还给三叔李建华当过一年的语文、数学以及自然课的老师。等孔叔和母亲鲁文秀结婚后,他当面问过村里以前的不少事儿,例如有关自己爷爷当年的事情、宋家的情况以及欧阳平顺一家的事儿。宋长清的儿子宋为平早年一直在跟孔叔做事儿,“宋二魁”宋长文的儿子宋为理偶尔也会去鱼塘帮忙。
即便是在结婚前,孔叔一直很清楚李庆国家里的大概情况,这些稍微敏感的问题他基本都没正面回答过,不太愿意说,那个年代的事情他不想回忆,每次都只是轻微的一句“多少年前的事情了,那会儿我也小,人该在的都还在!”对于这一点,两人无形中倒是很默契,上一辈的事情就留给上一辈。孔叔不想说,他也没有逼问下去。
李庆国清楚,有些事情知道经过其实没多少帮助,聊过去的事儿,就像不以结婚为目的恋爱,一切都像是在演戏,每个人说的版本都不一样,矫情不说,结局一开始便已经确定。
孔叔现在住的地方,家的门院四周都种满了各类花菜果实、绿植草被,有看的,有赏的,也有吃的。各种大小的盆景有超过二十盆,有石头,有木桩,也有花草。有些是孔叔几个侄子送的,还有些则是村里其他受过孔叔恩惠的人强行拿过来的,尤其是宋家的人,宋二魁的儿子宋为理每年都会找机会送些过来。孔叔和鲁文秀平日里每天做的最多的,就是打理这些花草。
孔叔院子内的这些盆菜花植,以海棠花的品种最多,有些种在田里,有些栽种在小盆之中,搭配两个超大青花瓷盆装的青笋植物以及青苔岩石,刚好把院子正前方10米外的土地和水泥地隔开。
距离院子正前方最近的土地上,种着12棵垂丝海棠。庭院左边的葡萄藤主干,已有成人胳膊那般粗壮,二十多平米宽的葡萄架,方方正正落落大方,夏天可以放肆地在里面边吃葡萄边乘凉。庭院右边放置着一口人工砌的蓄水池以及一个洗衣台,洗衣台前面有一棵桃树和一棵枇杷树,枝干都已十分粗壮。春天时,偶尔微风拂过,散落的桃花和海棠花花瓣便会散落在水池里,有些则会依靠洗衣台前方的小水沟随波逐流。水流大时,极少数的花瓣也能流到百米外的海棠溪内,溪边洗衣服的人一看便清楚是孔叔家的花。洗衣台前的水沟是前几年李庆国专门帮忙用水泥给砌的,钱则是孔叔的大侄子出的。
此外,孔叔院子最右边靠近公路侧的水池外面,有八棵种植间隙十分均匀的柏树,是孔叔结婚后故意找人移植过来的,一方面,可以防止旁边公路上的车子在发生意外时,直接冲到院子里来。另一方面,这些柏树象征性把孔叔家和旁边几处其他宅子给隔离开,房子的空间和位置看着更独立,从房子对面的山上望过来,更有私宅的味道。之前李庆国无法理解孔叔为何要这般做,认为多此一举,而且还费时费力,不过,鲁文秀倒是很支持。几棵柏树让汽车再也无法开进孔叔家的院子里,只能停在中间十几米长的水泥坡上,但摩托车还是能畅通无阻。
柏树右边多余的空隙,被鲁文秀支起了两排鸡笼,里面常年喂了二十几只鸡鸭,之前张蓉生孩子那会儿,孔叔直接杀了十只送到李庆国家里。
在母亲和孔叔一起生活后,李庆国也才知道,原来母亲鲁文秀十分喜欢海棠,尤其是白海棠,而且其对海棠花的习性极为了解,之前每次来孔叔家时,母亲大部分时间也都在细细打理这些花草,还不让他碰。周边院子里的青菜和玉米都是两人自己吃的,还能喂喂鸡鸭。两人过着自给自足的田园生活,哪里也不愿去,除非哪里又死了故人。
孔叔的几个侄子侄女都很争气,一个考了市里的公务员,一个在县里教高中,一个在浔水镇上教初中,还有一个在做土产生意,李庆国在母亲结婚那会儿才第一次完整看到过孔家如今的四兄妹。
原本四兄妹打算把六十多年的老房子推掉,重新给孔叔盖两层新楼,不过被孔叔直接一口拒绝掉。即使最西边的猪圈房,早年下雨时塌过一次,但孔叔还是直接找人重新搭了木桩,加固了两边的结构,多加了三根木头。另外,尽管没有重盖,但孔叔在结婚前还是请住自己坎下窑里不远的李利文李大爷家的老四,把房子的外面四周以及客厅新敷了一层水泥,并重新粉刷了一遍,上面白色下面灰色。虽然看着像水泥新房,但实际还是土房结构,瓦顶也没换,客厅里的几根顶梁柱表面留着岁月的“黑头素”,表面早已发黑,却不影响房子稳如磐石,冬暖夏凉。
李庆国一个人骑车骑得很快,加上中午太阳火烈,路上车少,这次只骑了不到50分钟就赶到了孔叔家里。他小心翼翼地穿过两棵柏树中间的空隙,把摩托车停到院子边上的阴凉处,取下东西,径直走向大门,刚一进门就闻到了大蒜和辣椒油下锅的味道。此时孔叔正在厨房里烧煤炭做饭。
李庆国在客厅放下东西,然后走到右边厨房,
“孔叔!”
“庆国来了,你妈正在睡觉,饭马上好了,你先坐。”
“好。叔。”
说完,李庆国快速跑到客厅左边,轻轻地推开门,龟速一般地走到床边,弯腰半蹲着,认真盯着正在睡觉的母亲。虽是夏日,房间也没装空调,但房内却十分凉快,如同进了空调房一般。没多久,李庆国转身站了起来,看了看房间里的四周,发现床尾有一满缸的井水,里面还有个大西瓜。这黑绿小水缸之前一直都放在外面洗衣台边。
鲁文秀此时往右侧卧躺着,刚好脸对着李庆国,身体几乎一动不动,全身盖着薄薄的空调被,只露出了脸的左半边侧脸。李庆国能清楚地听到母亲平缓的呼吸声,他右手伸过去摸了摸母亲头角上的皱纹,然后放上手背,感觉了下温度,确认没有发烧后,又好好看了脸颊几秒钟,随后便轻声轻脚地离开、关上房门。
此时孔叔把一盘腊肉和一盘青菜端了进来,桌上已经有了一盘泡白菜以及一大碗腌菜土豆丝汤。这些都是李庆国十分爱吃的菜。
孔叔慢慢放下菜后,用手在围裙上擦着手油,看着李庆国,
“庆国,你别着急,先吃饭,今天晚上先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再带文秀去县医院。小张说不着急这半天。你妈睡了两三个小时了,中午走外面太热。”
“好。孔叔!对了,那个你安心去守夜吧。武大爷那边。”
住望平小学背后的武大爷昨天去世了。武大爷是孔叔以前的初中同学,前年和老伴从县城对面山上的肖家村搬回了村里住,俩老人的两个儿子前几年出了车祸,都死了,家里如今就只剩下一个老人。昨晚李庆国在群里看到了梅友卿发的讣告通知,虽然不熟,但大概知道武大爷家里的情况。孔叔之前给他介绍过武大爷家里的事儿,当年武大爷当过兵,腿伤了才退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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