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凌晨,李庆国一个人独自安静地下楼,去医院大门马路对面的小卖部,买了些松软的小面包,付完钱转身,却被一辆辆出租车一直挡在小卖部门口,好像商量好了一般,一直连着过来,无法过马路。他下意识往远处城中心的位置看了看,并未看到什么,阑珊灯火一片苍茫寂静,也记不起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转头一想才意识到这是医院,并不是啥游乐场,车多就车多吧,哪个医院车不多呢!无非就多抽根烟的功夫。
李庆国并未着急,随意拿出一个面包,顺着包装袋的中间开口,使劲用力但却没撕开,连忙调整了下姿势和手势,用右手大拇指握紧了包装,结果一用力,面包左边一小块掉到了地上。
他并没有在意,不急不忙地吃了起来,虽然满嘴的面包屑,但并不想喝水,安安静静地看着后面来的车,一边嚼着,一边抬头看了看面前灯火通明的医院主大楼。
此刻主楼前面广场坎下的三号楼,靠近公路的这边一侧正闪烁着略微刺眼的红光,七个隶书字体“国泰民安-孙本国”,楼顶的“民孙楼”三个字的广告牌已经破败不堪,但侧面墙体用油漆刷的圆圈“3”却清晰可见。霓虹灯五秒一变换,红黄色灯光洒在李庆国脸上,脸颊时而黑、时而黄、时而红。之前许多次晚上出来买东西,这灯他都没仔细看过,今天第一次。“孙本国”名字虽然以前听到过很多次,此刻看到,依旧只是个名字而已。
两分钟后,车子终于少了,李庆国头也不回地走过马路,明亮的路灯照在前面,人影变短而又渐渐拉长,走到花台附近,残存的灯光照到前面,眼神下意识地扫了扫前面。突然,他看见一个少见但又熟悉的车牌。这一看就是北山市里的车牌,而且末尾两个数字“29”似乎以前也看到过。
来不及多想,李庆国继续往前走着,进了医院大门,刚走过缴费的地方,恰好碰见刚出电梯的孙兴民一行人。
李庆国看到孙兴民,脑子一懵,神情瞬间绷住,但下一秒仍作若无其事,继续往前走,没有太在意。
孙兴民一看是李庆国,主动示意旁边两人先走,往左一步主动拦下李庆国,直接问了起来,
“你怎么这么晚还在医院?”
李庆国十分意外,他没想到孙兴民会主动问起他来,但也不想主动提及自己家事,
“家里有病人,来看看!”
停顿了一会儿,立马回问过去,
“你怎么了,家里有事?”
孙兴民一看李庆国浑浑噩噩的样子,主动给他找了根烟,示意陪他一起出门去抽。
李庆国没有拒绝,身体下意识地跟着孙兴民走了出去,一出医院门,自己便点上了,
孙兴民自己没着急抽,而是继续说道,
“你家怎么了?都这么晚了,骗不了我。”
“家里出了点事儿。”
“啥事?”
孙兴民看着李庆国。但李庆国没看一眼孙兴民,只顾大吸了一口烟然后又呼了出去,转头看着左边的孙,正准备说时,又抽了一口烟然后又把烟吐了出来,最后又转过头,没看孙兴民,而是看着门口的石狮子,
“我母亲病了,有点重。”
事实上,孙兴民早已知道李庆国家里的事,他只是等着李自己说出来。
“你呢?大半夜地往医院跑!”
“嗯。我媳妇儿生了孩子,在这边。”
“这样,恭喜!”李庆国看着孙兴民说道,下一刻,本想继续问问方怡以前那孩子的情况,但立马放弃了这个想法。
说完孙兴民拍了拍李庆国的肩膀,然后给了李庆国一张名片,
“有急事儿需要帮忙,就打这个电话,这是我私人号码。”
说完,孙兴民走向不远处的停车位,一女子给他开的车门,车子随后就离开了。
李庆国拿着孙兴民的名片,简单看了看,然后一把塞进左边裤子口袋里,虽然之前有过联系,但毕竟是家里的事儿,如今也轮不到他来帮大忙。
不过,跟以往一样,李庆国内心深处总觉地,孙兴民有时对自己似乎有些太好,想起早前看到的一张化验单,似乎联想到了什么,但又想不清。人与人之间长时间没了联系,也就没了联系,不是一个电话或一次聊天就能挽回所有东西的。
上了电梯,李庆国左手不停地在口袋里来回摩擦着名片,手腕刚好吊着口袋,也不用太用力,右手打开手机看了看,发现邓逸飞还是一直没有回任何信息,于是左手又拿出来,看了看孙的名片。突然,他又想到另外两个没打通的手机号码。
李庆国收好名片,出电梯后小声快速地走进房间,最后在自己书包第二层的内包夹层拉链里,翻出了那张黄色纸条。
这些日子,李庆国虽然要钱没有任何进展,但却想通了一个理,那就是必须要找到和他有类似经历的人,抱团一起去退钱,明尚科技不是自己县里的家具店,在群里招呼一声就能众人皆知,自己一个人势单力薄不说,消息也不同步,网上的“坏人”他自己做不了,没钱做,也没底线做。即便仍然不想和这些所谓的维权人士产生任何联系,但现实没有办法,明尚科技远在千里之外,自己如今又分身乏术。
在现实面前,李庆国曾经所谓的初心与正义,终究还是回归了魔鬼的本样。或许没了初心,也或许,初心本就如此。钱,是催化剂,也是反应物,更是李庆国如今所期望的“生成物”。
李庆国直接走到厕所门口,一边走一边看着纸条,一边拨通第二个号码,淡然地拿起电话放到右耳边,过了几秒钟,电话里传来接通后“滴”的声音,心里一下子突然又紧张了起来。
“喂,你好哪位?”
李庆国被吓了一跳,但立马装作镇定,
“你好,你好!我是,我是李庆国。”
李庆国有些慌张,他没想到这次会这般顺利,而且在凌晨居然还有人接。
电话的另一头,不是别人,正是李嘉铭。这号码当时是侯晓光自己故意泄露出去,自己发自己公司的负面,并把这个号码写进去,这样,那些想对付公司的竞争对手,都会想办法联系这个号码。这招釜底抽薪当时也起了奇效,发现了好几个装作客户来公司打听的同行。不过,这招也属于无奈之举,因为去年那会儿公司负面实在太多,再多个几十条没有区别,侯也才用了这招。这手机号码如今也是品牌法务部的工作手机号,一直放在李嘉铭这边,平时他都从不接任何电话,只偶尔用来打电话。
李嘉铭今晚睡得很晚,此时正一个人在阳台吹着口琴,旁边老徐依然还没回来,他一听是李庆国,连忙用自己手机找到之前准备好的方案,按照里面的提示回答。
之前李庆国打过几次了,李嘉铭一查手机号码,知道李庆国一直在想办法联系这个号,最后和孙姐商量了这个方案。虽然说是“方案”,不过也就是定好身份和事情而已,避免和之前的信息有冲突或穿帮。
“我不认识你,你哪位,你找谁?”
“我找田兄?”
“对,是我,你哪位,我不认识你。有什么事,这么晚了。”
“我我…我也是明尚科技的客户,之前在网上看过你的事迹,我也想找明尚科技要钱,我也被坑了。”
“那事儿我没做了好吧,别联系我了。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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