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人已经走完散去,李庆生扶着奶奶回了家,坟前只剩下李庆国夫妻俩。
李庆国蹲着抽着烟,回头望着从小生活的这片土地。他是那样的熟悉,熟悉到每亩地以前种过哪几样东西,熟悉到每条路能走几个人,熟悉到每棵树是多久种下;又是那样的陌生,陌生到仿佛是自己人生第一次来到这里,陌生到不再认识这里的所有人,陌生到不知道旁边的坟冢里埋了哪些人。
人,有时候一瞬间跳出自己现有的生活,默默审视自己,一般会得到两个结论,要么一切与自己无关,要么一切皆因自己而起。前者让人沮丧,后者让人崩溃,没一个好东西。如果非要说一个好的结果,那便是“自己还能如此这样审视自己”。这既不是过程,也不是结果,而是不得不接受的事实。而且这事实只与过去有关,一丝也掩盖不了未来充满的不确定性。
李庆国已经快一个多月没剪头发,耳门几乎已经被头发全部给罩住,他回头看了看坡上正在陪孩子玩耍的张蓉。此时张蓉抱起孩子回看了他一眼,仿佛明白了什么。抽完烟,他最后抚摸了一下母亲的坟头,眼泪又快要从心窝里涌出来,不过这次忍住了,没有再哭,眼泪只是在眼睛里不自觉地打了一个转。
李庆国将母亲和父亲埋到了一起,坟冢的位置在以前爷爷家斜对面山坡上靠近一片小竹林的右边。而在父母坟冢左边,依次是前些年和今年已经走的二叔、三叔,这是家里人早已排好的顺序和位置。坟冢边上的小竹子,是前些年李庆国、李庆生和奶奶一起种的,如今已经郁郁葱葱,高拔挺立。十几年前李庆国父亲去世那会儿,是奶奶专门选的这位置,离家近,能看到,躺在身边就好像从未离开。李庆国最终也听了奶奶的安排。
不过,当时这地方野植物十分茂盛,小野菊和野百合有不少,但自从埋葬了李庆国父亲后,这周围几乎变得寸草不生,周边也没有特别大的树可以遮风挡雨。那年之后第二年里,望平村就发生了泥石流,紧接着弟弟李庆明跳河、李庆生父亲突然离家出走,这些都让李庆国十分不安,似乎这坟冢的位置真有问题。后面李庆国就请趁过年时请陈泗水过来看了看。陈看后说,这地方位置虽然阳光充足,周围土质也比较稳定,但由于位置偏高,明显于世,而且几乎正对老房院子,命脉相冲,最后建议在坟冢周围想办法多种点东西,缓冲遮挡一下。
于是才有了那些竹子。后来李庆国几乎每年都会在春耕时来这里施两次肥,顺带撒些野苗种子。
李庆国抽完最后一根烟,起身准备离开,刚一转身就看见张蓉抱着孩子慢慢走下来,后面还跟了两个人。他仔细一看,其中一人正是孙兴民,后面还跟着一中年女子,之前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并不认识。
“庆国,我来看看鲁阿姨。这是我母亲孙红梅,可能你不知道,但以前也认识鲁阿姨的。”
李庆国和孙红梅握了握手,张蓉抱着孩子没有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不好意思,纸和香火这些都用完了,拜拜就可以了。”
说完张蓉抱着儿子走到了李庆国身边,给两人让开道。
李庆国回头,带着两人走向坟冢的位置。在坟前,孙兴民直接在地上跪拜了三次,李庆国跪着回敬了一次。孙兴民跪拜完后,孙红梅则站着90度弯腰敬了三下礼,李庆国继续跪着回敬了一次,然后慢慢站起来,低下头小声说道,
“谢谢了!”
此时孙红梅一直看着坟冢,眼泪已经流了下来。虽然李庆国不认识孙兴民的母亲,但一看到眼泪,自己止不住也流了起来。这样静默了三分钟,一旁的孙兴民见状上前递了几张纸给母亲孙红梅还有李庆国,两人这才收住了眼泪。
“节哀顺变!”
“嗯没事儿,没事儿,谢谢您!”
“人都要有这天的,你多注意身体。”
“谢谢,请问你跟我母亲很熟吗?”
看到李庆国有疑问,孙兴民立马上前回复道,
“我妈很早以前就跟你母亲认识,但多年没见过面了。”
“这样,我都不知道。”
“嗯,我也是才知道不久。”
“不管怎样谢谢了。”
随后张蓉招呼着几人先行下去,自己又确认看了下火堆有没有烧到旁边的野草野树,以防引起火灾。在下去的路上,孙兴民继续跟李庆国说道,
“庆国,还有一个事我要告诉你,可能现在说不太适合,但还是有必要跟你解释一下。”
走在后面的李庆国一下停住脚步,孙兴民转身看着李庆国。孙红梅已经快到了公路上,两人也给张蓉让了路。
等张蓉走远,李庆国说道,
“你说,什么事?”
“之前你不是找我问关于移动支付的事情吗,你找我聊了不久后,我们家全部的店不也都用上了嘛!”
“对,怎么了,我知道,应该也是安逸收银那家吧。”
“那事儿真不是我不帮你,我做不了主!”
“我懂。”
“我们本来自己想做,但最后没有办法,赵佐鑫这个名字你听过没?”
李庆国想了一想,好像这个名字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是不是就是那个在财政局的什么干部?”
“对,就是他。这次我们家跟这家公司合作,背后就他牵头搭线,你知道的,在县里,地方小,做大生意,都避免不了这些,我们家手上还有其他的一些事,没办法,必须要这样合作,不然事情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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