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德三人在码头的装卸区域转了两圈,码头并不大,最多只能同时停靠六艘大型舰船,能做的船体维护等工作同样少得可怜,更多的就是装卸货物的用途。
平日里会有二三十个壮年男子守在这,专门给有需要的人提供搬运服务,靠劳力赚取微薄的收入。
到了夜晚,这些无家可归的码头工人就在仓库附近找地方睡下。一旦遇到雨天,就不得不跑回遗忘堡,找可以避雨的小巷子去躲。即便不是寒冬,时不时也会有人因为疲劳过度或者伤病等原因一睡不醒。那时候他的工友们就会协力将死去的尸体沉入大海,算是个仪式,也算是个归宿。
或许就是因为吃掉了太多血肉,这附近海域里才会有数不清的血鱼繁衍生存。靠近大陆西海岸就没有这种牙齿尖锐、背生倒刺、通体血红的鱼。这种鱼的身体里有很重的血腥味,必须反复清洗很久才能有很少的一部分肉可以供人食用。如果近海能有普通些的鱼类,想必这岛上的生活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辛苦。
既定的巡视任务结束后,康德便打发小六小七先回去睡觉,他一个人漫步走到海边。从这里站得老远就能看到白天进港的三艘舰船。
这个时间舰船里还有守船的军士在巡视。康德不想靠的太近,万一被人发现会很麻烦,便只是从稍远的地方遥遥地看着。
“真大啊。”每次见到望和号入港,康德也会发出同样的感慨。
而现在他视野中的那位亲王的舰船比望和号还要大出不少。在此之前,康德的乘船经历仅有一次,那还是在四年前,乘坐的是一艘原本并不打算来这里的商船。如果那时没有发生那件事,康德大概会跟着商船回到大陆,可能会直接去那个所谓的王城。经常听周围的人提到那座城市,据说是一座比遗忘堡雄伟得多的城市,人类的第一座城市,帝国的中枢所在。
如果是那样,说不定早就已经找到父亲和妹妹了。康德经常会这样想。
“之前宴会上那个女人,看起来应该也就十五六冬左右吧。她都拥有一艘自己的舰船了,说不定还不止一艘,我记得她说自己是什么商会的人。武爷对她都是客客气气的,说不定是比望和更大的家族吧。真厉害。”康德默默地自言自语着:“她说想把我带回去,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心的。也许我可以试着赌一把。”
他刚生出这样的念头,就被自己强行压制了下去:“不,不行。我还有答应的事情没完成,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了,对。一定还会有其他机会的,不必着急,我还有很多时间呢。”
康德独自留在这眺望舰船,深夜的海风迎面吹来,背后不远处的树木都在随风作响。他知道自己在心里是犹豫的,他很想去找父亲,四年来没有一天不去想。虽然他并不认为强大的父亲也会出事,他知道自己父亲的力量有多么强大,至少他在遗忘岛上的四年里,并没有见到过能与父亲相提并论的人存在。无论是各家帮派的打手,还是海寰山下丛林里的野兽都不行。
妹妹和父亲在一起也一定不会有事的,只是他们没想到自己会流落到了这而已。毕竟这座岛名为“遗忘”,在大陆上肯定也不是一个家喻户晓的地方。或许父亲现在就在大陆上想方设法找自己呢,只要自己想办法回去,就一定能和他们重聚。
“而且,我,还有一句重要的话要对父亲讲。无论如何,我都要亲口告诉他,没能完成我们的约定,都是我的错。可现在还不是离开的时候,快了,总会有更稳妥的机会的。”康德终于坚定了决心,转身朝遗忘堡的方向走去,不再留恋身后的舰船。
从舰船停靠的港湾到遗忘堡之间有一条石块铺成的平坦大路,是为了便于货物运输而造。路上会经过一片土地经过平整的场地,这里是城中居民进行庆典聚会的场所,平日里偶尔也会作为货物存放的地点。
现在这里堆放着岛上挖掘的粗矿,日后经过进一步的分拣,再由望和家族统一装船运走。这些矿石是遗忘岛与大陆交换生活必备品的主要商品。从遗忘堡再向西深入岛内,靠近海寰山矿洞附近就有两个完全由矿工组建的村落。
这座岛上除了遗忘堡之外就只有这么两个规模稍大些的聚集地,差不多住着两千人。再算上零星居住在丛林边缘、海寰山脚下以及遗忘堡外周边的人口,整座岛上也就仅有五千人左右。
从堡外广场往西北方向走便能通往那几个村落,一直向西穿过遗忘堡也可以。而向西南方向走便是广袤到稍微深入就很容易迷路的大片丛林了。
康德平日无事时就喜欢去丛林里,无论是静修还是做身体锻炼,丛林里都是个好去处。只是不敢深入,只能在外围走一走。
他正走着,突然从前方传来一阵喧闹打破了宁静,同时还能看到三束摇曳的火光。
“那是在干嘛?”康德隐隐约约能看到有七八个人聚在一起,看不清是在干什么。他心里升起疑惑,这个时间除非是赶着装卸舰船,否则很少有人跑到这边来。
按说这里也算是望和家族的地盘,武尔奇经常告诫康德少管闲事,尤其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虽然觉得奇怪,不过康德还是考虑绕过他们,无论那群人是在做什么应该都与自己无关才对。
康德借着夜色,稍稍偏离主道的方向。他从小就在坚持身体锻炼,对身体的控制力很好,这时屏住呼吸放轻脚步,整个人便顺利隐入黑暗。那群人拿着火把,在近处有强光的时候普通人通常很难注意到光亮之外的事物。康德有自信可以不让他们发现。
很快,康德便绕到了人群的侧面,果然没有被发现。看清楚后却发现竟然是一群长明帮的人围着一位倒在地上的女性。为首的家伙正是长明帮的三把手,一个名叫长临的丑陋男人。
长明帮是由长明、长谷、长临三兄弟建立,本来他们三个就是遗忘岛上出了名的游手好闲,却因为身强体壮,干些小偷小摸之类不太过分的勾当也没人愿意去招惹他们。
在长明帮建立之前,通常这样的人会得到海妖团的招揽,尤其是四年前海妖团在海上掠夺回一条完整的来自大陆的商船,在岛上名声大振之后更是得到了不少人的主动加入。可这三兄弟却是另辟蹊径,他们不愿意冒风险出海,偏要留在岛上欺负平民。这里毕竟是在一个法外之地,只要注意别惹到少数几个惹不起的家伙,其他人对他们也就只能忍气吞声。对付一般人只要他们注意分寸,别去觊觎用于过冬的口粮,通常也就不会激起太强烈的反抗。
干这种事情自然是低风险高回报,很快就有更多意图不劳而获的家伙加入了他们,仅仅两三年的时间竟让这么一群人成了气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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