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妮可儿一直将自己定义为一个普通人,不过很可惜,既然她这辈子顶着阿玛菲的姓氏出生,就注定了她不可能做一个普通人。再加上那远超出一般调整者的头脑以及身体素质,如果这样的人还能称之为普通人,地球上成千上亿的自然人真的只能做草芥了。
当然,对于这一点妮可儿是持坚决否认态度的,大概是个性使然,她对菁英这类头衔不仅没有接受的兴趣甚至有些排斥。外加自己身边还有基拉这么一个同样认为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的超级调整者作伴,妮可儿更能底气十足地大吼——我!只!是!个!普!通!人!
不过,与此同时,虽然同样不太情愿承认,但妮可儿清楚,自己不是一个普通士兵。没有哪个普通士兵能够取得三位数的击落数,也不会有哪个普通士兵能获得尖端特装机的使用权。虽说自己也驾驶过一段时间量产机,但当时自己的对手是地球军最原始的MA,一种与自己所驾驶机体普遍能达到1:5的交换比率的类固定靶子。由此导致的结果便是,即便加入了军队这么久、经历的大大小小战斗也不算少的情况下,对于战争这个抽象的概念,妮可儿依然没有太过清晰的认识。
自然,战争的残酷、血腥妮可儿已经亲身体验过不少,无论是母亲的突然离去、战友的阵亡亦或是那个强化人实验室中的惨状,都让妮可儿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但是,妮可儿觉得自己和真正的战争间还是隔着一层穿不透的透明隔膜。
平日里,我们的妮可儿酱肯定不会无聊地去考虑这样的问题,不过在呆在碎石带里陪着三舰联盟一起养精蓄锐的这段时间里,由于自己大部分工作都被某只“勤劳”的兔子抢去了缘故,经常无所事事的妮可儿偶尔会来到观景室内,面对窗外的星空任凭思绪飘到那些平时懒得也不想考虑的问题上去。
不知地球军里那些在考试中勉强合格、第一次驾驶MA的自然人士兵在面对扎夫特的吉恩时时什么感觉,望着眼前四处飘散的各式遗骸,妮可儿不由想到了这样的问题。一定怕得要死吧,妮可儿突然想起似乎在自己第一次出击的时候竟没有对敌人感到一点畏惧,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果然在交手前,自己已经在心里开始瞧不起那些驾驶着所谓“原始人玩具”的自然人士兵了麽。妮可儿想起自从参战后自己内心的恐慌大抵产生于杀人后自身产生的罪恶感,唯有的对敌人的畏惧恐怕仅在与基拉的几次搏命的交手中出现过,而且那种恐惧和纯粹的普通士兵在面对敌方强手时的的恐惧有着微妙的区别,毕竟和自己交手的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敌人啊。
脱离了普通作战的体系的ACE,妮可儿随性想了想,或许自己的身份便是自己始终产生一种与真正战斗脱节之感的来源。算算自己一路走来执行过的任务,探查L4宇域、前往赫利奥波利斯从事间谍活动、强夺GAT系列高达、追击大天使号、追击自由高达、参与阿拉斯加战役,然后便是出逃,在这些任务中即便加上自行决定介入的奥布解放作战,称得上有规模的也就有低轨道会战、阿拉斯加战役以及奥布解放作战。如果说在低轨道会战中还由于自己要杀敌立威的关系从正面做掉了不少敌军,那后两次凭借着圣约特殊的性能,自己根本就是跟整个战场脱节的。
然后妮可儿想起了曾经听到的敌方机师在看到母舰或者战友被击毁后的怒吼以及一些机师濒死前从公共频道里传出的惨叫。“我要杀了你!!!”“去死吧,怪物!!!”“XXX!!!(人名)”“不要!!!”“啊!!!!”……各种各样或是愤怒、或是恐惧、或是悲伤的叫声正是妮可儿梦魇的一大来源。其中有一些声音的主人还很年轻,听起来大概也就十几岁的样子,或许和自己一样,他们也不过是刚从军校毕业的学生。当然,妮可儿觉得他们应该不会比自己更小了,毕竟十四岁以前能当上机师的说数量为零也不为过。
嘛,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的关键,问题在于妮可儿深刻地体会到了或许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感受到普通士兵在初上甚至是在多次上战场后的感觉。
面对不长眼睛的飞弹、光束,自己躲闪起来是毫无压力,但别说是普通的自然人战士,妮可儿清楚地记得在军校模拟训练时,一些同班同学手忙脚乱的样子。当然在正式参军后,妮可儿再没见过这样的画面,谁让自己加入的是号称绝对精英小队的克鲁泽队呢。和高手相处久了,妮可儿觉得自己甚至有些忘了那基数庞大的菜鸟们,冷不丁,妮可儿的眼前产生了一幅画面——一个初上战场的MA机师的机体座舱被吉恩76MM重突击机枪的子弹击穿,惊恐的狂吼伴着横飞的血肉但却又在瞬间就在真空中消失无踪。接着,妮可儿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虽说自己不是没干过这种事,但由于妮可儿在战斗中养成了一个瞄准、关闭公共频道、开枪、转移视线、再确认击毁、开启公共频道这样诡异的操作流程,对于会影响自己情绪的敌人的死亡,妮可儿借此在战场上做到了完全无视。
然而,久而久之,妮可儿感到了自己竟通过这一手段做到了淡然漠视敌人生命的消失。是麻木了还是习惯了?整理着这一路走来的心理变化,妮可儿感到了一股透彻心扉的寒冷,自己在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冷酷了?虽然从没有想过把同情心带上战场,但自己到底把那些驾驶着量产机的机师或者是战舰上的普通战士的生命看得有多重?或者说自己是否真的把他们当成了和自己一样活生生的人来看待?不知道,这是妮可儿思索了半天所得出的结论。
接着,妮可儿突然间觉得自己佩服起了基神,那个的的确确重视着每一个生命的圣者。在战场上坚持以剥夺他人武装而尽可能不伤及性命为原则的人看起来很可笑(实际上也确实可笑),但谁都不能否认,或许真的会有人由于他的仁慈而幸存下来。当然很多人觉得战士怕死就不要上战场,可是有的时候上不上战场真不是靠自身想法决定的。倘若敌人打到了自家门口,只要有可能,再怕死的人也会拿起枪吧。更何况那些说战士不应该怕死的大抵是没当过兵、没上过战场、没面临过死亡的人,反正这么长时间下来,就妮可儿的个人经历认为,战场上所有人就是在为不想死而奋斗。而那所谓的不怕死,更多是由于责任感、义务感压制住了本身对死亡的恐惧。再说了,就算是真的不怕死的,也没有人真的想留在战场上回不去吧...
如果面对实力远超出自己的敌人,妮可儿权衡了一下,自己还是希望遇到基神那类所谓伪善却能留下自己性命而不是真那样喜欢一刀斩的人。毕竟命是自己的,没了就没了,遇到基神那样的至少还有个盼头。
感慨归感慨,妮可儿并没有向基神学习的打算。在一个不知是否存在FT力场的世界里,这样的做法无疑是自寻死路。再说了留人家一条命不一定比就给人家一个痛快强的了多少——所谓军人的尊严。只是不知在一般的士兵里,有多少人把军人的尊严看得比命更重。
不过麽,妮可儿想了想,就自己的看法,基神的行为也谈不上是对被人棍者的蔑视,在基神心中,他应该是觉得做到这样就够了,不必赶尽杀绝。只可惜人心隔肚皮呢,C.E世界里又没有万能的GN粒子,基神的心意被一部分人曲解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不知道以前班里成绩始终在及格线附近徘徊的那几个同学们是否还活着,随着曾经同窗了半年多的同学们的笑颜在眼前逐一飘过,妮可儿不由叹了口气,如果他们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中,不知他们是在喋血战场上抑或者是在国内清洗中成为了牺牲品。逝去的他们,除了成为了他们至亲之人心中永远的痛,放在整场战争中看,恐怕也就是一个毫不起眼到完全可以忽视的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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