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话说的好,会咬人的狗不叫。
所以杜海根本没去理会那些看似凶神恶煞的家伙,视线始终游走在依旧保持正坐的人身上。
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还有另一位闭目养神的中年汉子。
“诸位好汉,若是不想回答在下提出的问题,尔等手脚未缚,是去是留,悉听尊便,”杜海等到吵嚷的声音小些,这才起身朗声道:“小子杜海,初来贵地,欲要落户于此,便在山下打探了一番本地乡情,怎料查出了些许不对,原想着与众位合计一番对策,怎滴?莫非你们当真是如传言所说,单靠着悍勇和地利就挡住了前朝数年围剿?莫非真对现在的情形一无所知?”
众人闻言不由面面相觑,转头看向杜海的眼神愈发怪异起来。
杜海见状,嗤笑一声,低头看向自己矮小的身躯,张手抬臂哂笑道:“原来是见我年幼,所言所闻皆不可信,非要等到死期将至?”
“小兄弟何出此言?”联想起村中猎户外出采买回来捎带的消息,常大山立刻明白杜海想说的事情,不过他又为什么要帮这群无恶不作的贼人?
故而,常大山面露惊愕,紧接着又诧异道:“他人如何老朽尚不知晓,可我们这些生活在穷山恶水里的猎户,倒是一点都没察觉出不对来。”
杜海听出了常大山话里的揶揄,还有幸灾乐祸,只不过他望向这位老者时的神色,有一种说不出的怜悯。
“死期将至?此话倒是不假。”
正当恶汉们左顾右盼,无所适从之时,那位中年汉子终于张开双眸,先是绕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常大山后,转头望向隐在大堂一角的寂云,意有所指道:“今早多谢这位小兄弟给齐某特意留了颜面,等到周遭无人时才出手。”
“齐逍遥!怎地连你也信这娃子的胡话?”最先带头吵嚷的恶汉忽地从地上跃起,“哥儿几个连官府都能打退,还能有什么劳什子的死期?!”
“着呀,刘大壮,你不笨,说到点子上了,”齐逍遥抚掌大笑几声,忽地陡然沉下脸来,冷眼扫向杜海,嘴上却道:“这娃最开始问的什么?”
“有无妻儿?”
“数年前打退官府围剿,尔等皆是独身,死便死了,如今呢?可还心无牵挂?”
“这……”
“前朝腐败,官无好官,将无良将,士卒更是一盘散沙,小娃说是在山下打探,最近百姓最常念叨的是什么?大宣朝新立!”
“那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齐逍遥默然摇头,叹道:“自古新朝推翻旧朝,首要便是凝聚人心,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做前朝未做成之事,且还要显出利民的意愿,除掉隐象山的祸患,重新掌控穂州,最适合不过。”
“那……这……”
“哈哈哈,那什么?这什么?”一名恶汉像是恍然大悟般,大笑着走到齐逍遥面前,“当初闹饥荒,眼看着我等活不下去时,便是齐大哥领着我们自立山头,截杀那些贪官,如今危在旦夕,齐老哥还能这般闲庭自若,定是已经有了解决的法子,小弟说的可对?”
“不错,”齐逍遥见一旁坐着的常大山又开始揪胡子,嘴角微微上翘,“不过对策不是我想到的,而是这位姓杜的小哥。”
“他?!”
十几个恶汉齐齐转身,不可置信地看着已经坐回原位的少年,怎么都想不到最后又绕了回来。
看他年纪也不过十三、四岁,甚至比自家的崽子还小,这样的人能想出什么办法?
“齐寨主,此话怎讲?”杜海乐得在一旁看热闹,有人能出面为他解释,那再好不过,只是他也好奇,此人能拆解到哪一步。
“如若新开的书院还缺人手,齐某愿意带人来投,”见到杜海面露难色,齐逍遥心下暗骂滑头,续道:“我们这些山里的孩子还没有先生愿来启蒙,如若杜小哥建立书院,肯收下他们,衣食住行,我们自己解决,书纸笔墨,要多少,我们捐多少。”
要说人能在乱世挣扎着活下来,那就没有笨的。
齐逍遥的话都已经说到这儿了,在场哪还有不理解的?
甭管先前他们如何恶语相向,如今全都笑脸贴了上来,只求在书院挂个名头,哪怕只让自家的孩子在这里读书都成。
做了这么些年山贼,谁人没在外面置办些良田?
好好活下去的资本是有了,可这头上的名号可不好摘。
不过稍一思考,他们就知道这改头换面的机会来了。
穂州本就是三不管的地界,官府对此的控制力极其低下,就算是土生土长的县官、里长,问他们管理的地界有几家几户,恐怕少有能说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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