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落山了,西边的群山还燃烧着一片橘红色。吃过晚饭的社员们,三三两两地朝马桑树下走来。
“军宝歹个(湘西方言,“这个”的意思)孩子,胆子也忒大的。而回(湘西方言,“今后”的意思)长大哒(了),是完们(湘西方言,“完们”的意思)玉湖坪大队的狠人(湘西方言,最厉害,最有出息,能人)。”
一向不喜欢赞美别人家孩子的顺香大婶,情不自禁地称赞起白天救人的军宝。
“顺香姐,蔫家(你家)秋宝而回(以后)长大哒,是不是也是完(我)们玉湖坪大队的狠人(能人)哈?”银玉的话明显带着调笑。
秋宝,是顺香大婶的长子。两岁的那年,他患了脑膜炎,到处求医弄药,硬是治不好。为了给他治病,顺香大婶两口子吃尽了苦头,尤其是顺香大婶,眼睛都快哭瞎了。后来,他们只好求助信用社,借了一笔贷款到省城医院去治疗。因为错过了最佳治疗期,秋宝的命是保住了,但有时傻乎乎的。背地里,人们叫他“蠢宝”、“憨头”。
“银玉,世界上乃呵儿(哪里)有十根指嗝儿(湘西方言,“指头”的意思)般般儿齐的哈,何况人呢。”顺香大婶心里很生气,但还是装作没事儿地说。
“我港(讲)呢。蔫(你)秋宝而回(以后)长大哒(了),只要能找到一个媳妇儿,就很不错哒(了)。”接着,银玉放肆地大笑起来。“哈……哈……哈”
银玉是个喜欢出风头的人。她经常说一些令人啼笑皆非,或挖苦、讽刺别人的话,以达到引起人们对她注意的效果。她说话无遮无掩的,很直白也很直接。即使她两口子之间的那点儿事,她都敢给别人说。久而久之,知道她性格的人,自然没什么,不知道的,百分之百要和她吵起来。
顺香大婶实在是憋不住了。正准备向银玉发起冲锋干一仗,饶零罐儿接话了,说:“银玉,蔫(你)男人嘎(湘西方言,“丈夫,老公”的意思)歹(做)副业替哒(去了),蔫(你)夜干(湘西方言,“夜晚,夜间”的意思)想他哒(了)没?”
“饶零罐儿,蔫港(你说)想没?猜哈子(猜一下))。”银玉一点都不害羞,跟他唱起对台戏来。“哈……哈……哈”
饶零罐儿故意停了一下,坏笑地说:“嘿嘿嘿,完(我)猜嘛,可能想哒(了),也可能没想哈。”
“看蔫港(你讲)的歹个么得(这个什么)MB话,跟没港(讲)一样的。”银玉骂着。
“蔫(你)就把他港(讲)的话,当放屁哒哈。”求枝大婶接过话茬说。
“求枝姐,蔫(你)还不是一样的哈。‘两个小孩儿比乃个(湘西方言,“那个”的意思)——一样的货(湘西民间谚语,骂人的话)’嘿——嘿嘿。”饶零罐儿坏笑道。
“银玉,完(我)俩个打他的油,要不要得。”求枝大婶悄声对银玉说。
打油,是湘西人一种古老的整人游戏方式。游戏前,一般根据对方的身高、体重、力气等决定由几个人参加。通常情况下,一般是2—5人,当然,也可以有更多的人参加,但绝对不能一个人来做。打油时,仿照古老的榨油方法,两个人掐住对方的两只手,两个人掐住对方的两只脚,一个人托着对方的头部。这样,对方的安全就有了保障。分工完后,以对方的屁股为点,把对方的整个身子弄成不规则的“V”字型,大家齐声喊“一、二、三,摔!”。当喊到摔时,大家同时手上加力,狠狠地把对方往地上一顿,对方的屁股就撞着了地面。这游戏可以把对方的屁股撞得疼痛之极,但是,绝不会伤筋动骨。再能忍的人,也经不起几个回合的折腾。
“完(我)俩个逮(湘西方言,这里是“弄,打”的意思)不赢他。”
“蔫(你)邀哈红莲,完(我)邀兰芝。”
“好。”
她俩朝坐得不远的红莲和兰芝招招手。分头跑到她们身边密谋起来。
“饶零罐儿,蔫(你)还不跑?”安二佬对饶零罐儿说。
“跑么得(什么)?”饶零罐儿没弄清楚安二佬说话的意思,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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