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十八回头问道:“什么事好笑?”韦小宝道:“我想沐王府这吃白食的小子……”茅十八道:“什么吃白食的小子?”韦小宝道:“他可不是姓白吗?”茅十八道:“姓白管姓白,怎么姓白的就吃白食?他们姓白的,在云南沐王府中可大大的了不起哪。刘、白、方、苏,是云南沐王府的四大家将,王兄弟,我看你颇有见闻,沐王府四大家将你可曾听说。”
王温侯见他问道自己,心想我哪知道这些,不过看茅十八对沐王府如此尊敬,我要是说不知道倒有点打他脸的意思,便点头说道:“大名鼎鼎的沐王府四大家将,刘、白、方、苏我自然是听说过得,心中仰慕,只可惜无缘得见。哎。”
韦小宝道:“什么三大家将、四大家将?沐王府又是什么鬼东西?”王温侯连忙说道:“小宝,不可对沐王府口出不敬。”茅十八朝他点头同意,接着对韦小宝说道:“你口里干净些成不成?江湖之上,提起沐王府,无不佩服得五体投地,什么鬼不鬼的?”
韦小宝嗯了一声。茅十八道:“当年大明起兵,沐王爷沐英立有大功,平服云南,太祖封他沐家永镇云南,死后封为什么王,子孙代代,世袭什么国公。”王温侯装模作样道:“对,太祖感念沐王爷的大功劳,就封他做了王,子孙后代世袭国公。”他这两句话只是将茅十八的话重复了一下,省略了茅十八不知道的部分,其实就是句废话。茅十八只以为他敬重沐王府,又是对王温侯点了下头,眼中净是赞赏。
韦小宝一拍马鞍,大声道:“原来云南沐王府什么的,是沐英沐王爷家里。你老说云南沐王府,说得不清不楚,要是早说沐英沐王爷,我哪还有不知道的?沐王爷早死了几千年啦。你也不用这么害怕。”茅十八道:“什么几千年?胡说八道。咱们江湖上汉子敬重沐王府,倒不是为了沐英沐王爷,而是为了他的子孙沐天波。明朝末代皇帝桂王逃到云南,黔国公沐天波,对了,记起来啦,是黔国公,他忠心耿耿,保驾护主。吴三桂这奸贼打到云南,黔国公保了桂王逃到国外。国外的坏人要杀桂王,沐天波代主而死。这等忠义双全的英雄豪杰,当真古今少有。”王温侯道:“沐王爷的忠烈真是叫人敬佩。”
韦小宝道:“啊,这位沐天波老爷,原来就是《英烈传》中沐英的子孙。沐王爷勇不可当,是太祖皇帝的爱将,这个我知道得不想再知道啦。”他曾听说书先生说《英烈传》,这些开国大将的名字,他听得极熟,又问:“你怎不早说?我如早知沐王府便是沐英沐王爷家中,对那吃白食的朋友也客气三分了。刘、白、方、苏四大家将,又是什么人?”茅十八道:“刘白方苏四家,向来是沐王府的家将,祖先随着沐王爷平服云南。天波公护驾而死,这四大家将的后人也都力战而死。只有年幼的子弟逃了出来。我见了那位姓白的英雄所以这样客气,一来他帮我打退大汉奸的鹰犬……”韦小宝道:“我也帮你打退大汉奸的鹰犬,你对我怎么又不客气?”茅十八瞪了他一眼,说道:“二来他是忠良的后人,江湖上人人敬重。倘若得罪了云南沐家之人。岂不为天下万人唾骂?”韦小宝道:“原来如此,见到忠良之后,自然是要客气些。”
茅十八道:“识得你以来,第一次听到你说一句有道理的话。”韦小宝道:“我不知要等到几时,才听到你说一句有道理的话。沐王爷铜角渡江,火箭射象,这样的大英雄,谁不敬重?又何必要你多说个屁?”茅十八和王温侯皆是问道:“什么叫做铜角渡江,火箭射象?”
韦小宝哈哈一笑,说道:“姓茅的,你只知道拍云南沐王府的马屁,原来不知道沐王爷是多大的英雄。你可知沐王爷是太祖皇帝的什么人?”茅十八道:“沐王爷是太祖皇帝手下大将,谁不知道?”韦小宝道:“呸,大将?大将自然是大将,难道是无名小卒?
王温侯在明朝那些事掀起的明史热中倒也听过沐英的事迹便接到:“沐王爷自小家贫父母双亡,太祖皇帝起义时与马皇后将他收养,因此沐王爷是太祖的义子。”茅十八乃是江湖草莽,哪知道这些,说道:“原来如此。”韦小宝本准备在茅十八面前好好显摆,见到王温侯答了上来,便说道:“姓茅的,我看你年纪不小,当你是江湖好汉哪晓得你什么都不懂。”茅十八不理会他的嘲弄,问道:“那么铜角射象什么的,又是怎么一回事?”
韦小宝道:“是铜角渡江,不是铜角射象。你可知道大明的江山原来也是蒙元占据的,太祖带兵起义,把蒙元鞑子赶到了西边。”茅十八道:“这个我自然晓得,现在的蒙元占据西边就是被太祖赶过去的,只可惜后来被关外的满清鞑子占了。”
韦小宝接着说道:“太祖打跑蒙元时,最后只有云南、贵州的梁王未曾降服。那梁王叽哩咕噜花,是当时蒙元皇帝的侄儿,守住了云南、贵州,不肯投降。”那梁王本名把匝刺瓦尔密,韦小宝记不住他的名字,随口胡诌。王温侯虽然不知那梁王真名,不过一听就知道这名字是小宝胡编的,觉得好笑,又看到茅十八认真听着,便止住笑容,继续听韦小宝道:“太祖皇帝龙心大怒,便点三十万军马,命沐王爷带领前去攻打,来到云南边界,遇到元兵。元兵的元帅叫做达里麻,此人身高十丈,头如巴斗……”
茅十八道:“哪有身高十丈之人?”韦小宝知道说溜了嘴,辩道:“鞑子自然生得比咱们中国人高大些。那达里麻身披铁甲,手执长枪,在江边哇啦啦一声大叫,便如半空中连打三个霹雳,只听得扑通、扑通、扑通,响声不断,水花四溅。你们道是什么事?王温侯说道:“是何事?””茅十八也道:“不知道,是什么事?”韦小宝道:“原来达里麻哇哇大叫,声音传过江去,登时有十名明兵给他吓破胆子,摔下马来,掉进江中。沐王爷一见不对,心想再给他叫得几声,我军纷纷堕江,大事不好,于是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韦小宝平时说话,出口便是粗话,“他妈的”三字片刻不离口,但讲到沐英平云南的故事,学的是说书先生的口吻,粗话固然一句没有,偶然还来几句或通或不通的成语。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