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兽心郎君
九幽尊主一入得六合教,文鸾便赶来请安,可未曾瞧见丈夫姑布子卿的身影,忙问道:“师父,一切顺利么?怎么不见相公?”
九幽尊主道:“无极宗府已灭,为师遣派子卿去九州派纳降,勿念。”文鸾哦了一声,又道:“师父,路西行呢?”
九幽尊主道:“这厮存心不良,已被为师废去功夫,现收押在炼狱,和昙柯迦罗囚于一室。”
文鸾道:“师父,白马寺也灭了,还留着昙柯迦罗作甚?”
九幽尊主道:“留住昙柯迦罗,一则要康巨拿《一掌经》交换,二则为师要利用昙柯迦罗找出一个氏族的下落,日后你自会知道。”
文鸾道:“师父宅心仁厚,换做是我,我断然取他狗命!”文鸾言辞决绝,像极了歹毒的蛇蝎。不知道她是否能料到此时的路西行也在想着她,只不过这种“想”中更多的是怨,是恨。
路西行身陷囹圄,回想四年之中种种遭遇,实在懊恼之至,文鸾诱骗他,九幽尊主利用他,朵兮婆陷害他,冯修青设计他,史轶中伤他,姑布子卿逼死他心爱的女人,这一切使得他生无可恋,心如死灰。如此一连多日,惨状概莫能外。
昙柯迦罗不忍看到路西行如此自暴自弃,折磨自己,开解道:“心念不起,不悲不痛,贪嗔痴三毒,害人不浅,施主执着痴毒,岂不是自寻烦恼。”
路西行痛哭流涕,唯有借此宣泄愁绪,一想到林素娥自尽时的场景更觉肝肠寸断,哪知昙柯迦罗兀自喋喋不休的宣讲禅机,乍听之下像是故意冷嘲热讽一般。路西行厌烦之极,奚落道:“方外之人,又岂会明了爱恨情仇!”
昙柯迦罗道:“爱恨皆空,应作如是观。佛说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五取蕴苦,施主正是煎熬于爱别离苦,须向‘三解脱门’寻求才是。”
路西行苦丧着脸,黯然道:“林姐姐长辞世间,我解脱与否又有何用,人死不能复生,她再也回不来了。”
昙柯迦罗道:“非也,若能破执解脱,施主便不再如斯苦痛。”路西行苦笑道:“哼!说的倒是轻巧!”昙柯迦罗续道:“施主,你低头细看此物,可有甚观想?”
路西行瞭眼一瞧,只见昙柯迦罗伸出腿来,脚蹬僧鞋一双,路西行心道:“小秃驴真是莫名其妙!”随口道:“六个破洞而已。”
昙可迦罗道:“极是,僧鞋上有六个洞。此六洞即指六法戒,六正行,六波罗蜜,六根,六尘,六道轮回及六大烦恼,教你低头便是让你看‘破’的意思。”
路西行苦苦的道:“若真能看破,我又何须执着,如今又怎会愁肠百结,万念俱灰。小师父,你有过心爱的女子么?失去过心爱的女子么?你懂什么是爱么?”
昙柯迦罗忙合掌道:“罪过,罪过。小僧遁入空门,岂会再生俗念,贪欲妄求。”
路西行兀自摇头,想起昔日林素娥伴读《楞严经》时,他故意问经文中“于横陈时,味同嚼蜡”一句,让林素娥告知“横陈”是何意思,林素娥羞怯不已,只说是意同战国宋玉《讽赋》所言:“内怵惕兮徂玉牀,横自陈兮君之旁”之句。往事历历在目,一一涌上心头,当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路西行思潮迭起,悠悠的道:“哼!便是释迦牟尼也破色戒,你个小小比丘又何须执着呢?”
昙柯迦罗道:“施主请自重,莫要污言诋毁世尊。”
路西行道:“佛言:于横陈时,味同嚼蜡。若是释迦牟尼未近女色,没有亲身体会云雨交合,又怎地会有这番议论。释迦牟尼一十六岁时与其表妹耶输陀罗成亲,并育有一子罗睺罗,铁证凿凿,小师父还要说我诋毁么?”
昙柯迦罗听罢暗暗称奇,心道:“如今中土佛教虽日渐昌盛,但翻译为汉文的佛经并不太多,适才这位施主怎地能引出《楞严经》中的话语,还翻出世尊出家前的陈年旧事,品头论足呢?怪哉!”昙柯迦罗又怎会知道无极宗府藏书包罗万象,即便鬼帝倒转法轮,复辟东汉,宗府内依然藏有后世之书。
昙柯迦罗又道:“施主执迷,何不去地府寻她呢?”路西行以为昙柯迦罗让他寻死,噙泪道:“我是想一死了之,身赴阴曹与林姐姐相会,可是林姐姐大仇未报,我要手刃姑布子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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