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优一下午都基本在摸鱼,玩了几把游戏,喝了一大杯明前的狗脑贡。一看时间就要到五点了,水便懒怠续了,这就关电脑走人吧。
刚打开办公室,就见走廊那头老板秘书小萧款款走来,腰肢轻摆,摇曳生姿。
萧秘书未语先笑,声音都透着蜜糖的香甜:“吴总真会体贴人,知道我要来找您,就自己打开门迎我,都不用我敲了。”
吴优嘿嘿一笑,说:“你这么个妙人儿,自然知道心有灵犀。”
见吴优坐回了办公椅,萧秘书便也在对面坐下,歪着头问:“既然心有灵犀,那请问吴总我来找您是为了啥啊?”
吴优把左手一伸掐了掐手指,自言到:“我这办公室处于楼层的西北,正居乾位;萧大美人乃是水做的骨肉,上坎下乾,岂不正凑成一卦‘水天需’?落地钟刚敲了五下,就取九五爻。爻辞乃是‘需于酒食,贞吉’。”
如此卜算了一番,吴优便问萧秘书:“可是设宴摆席,以待宾客?”
萧秘书边点头边鼓掌,复又娇嗔到:“吴总您这么会算,怎么就不帮我算算姻缘,我到底还要多久才能嫁得出去啊?”
吴优靠着椅子哈哈笑道:“迷上你的人怕是从咱们楼下的广场排到输仙岭上去了!你的姻缘根本无需我算,只去问你自己的心。”
继而又问:“前几天听老板说融资的事情似乎接洽得差不多了,对方那个金融公司这两天就会来我们这里考察,是这事儿吗?”
“是啊,”萧秘书回答:“金融公司对我们这个项目也很重视,他们老板亲自带队过来了,六点左右就下飞机,我刚已经安排车去接了。”
“那今晚你又有得忙活了。这些迎来送往、酒桌应酬的事情我是最头疼的。我这就先下班了,少陪、少陪!”吴优说完就作势要走,萧秘书忙站起身来把他摁回椅子上。
“别咯,吴总。知道我要邀您一块儿去您就马上逃跑!”
吴优说:“融资这块儿是老板亲自负责的,又还有钱总协助分管,我去凑什么热闹?”
“钱总这不是在省城里办事被拖住了吗,今晚是怎么也赶不回了。董事长说对方的老大、老二都来了,咱们接待也要规格对等,所以务必要请您出席今晚的接风宴。”
“金融的事情我又不懂,我还是回家煮面条吃去。”吴优仍旧推辞。
萧秘书双手往办公室上一按,俯身近前说道:“今晚是接风,论礼数是不谈业务的。再说你们当领导的都是三头六臂,无所不能、无所不晓。别人个个儿都在装逼,怎么就您吴总偏要装怂呢?”
吴优佯装深吸口气,笑道:“丫头啊,拍马屁对我是无效的。不过你喷的香水不错,暗香隐隐,又甜而不腻。前天老板那个四姨太来了趟公司,我离她二十米外都能闻到,那气味张牙舞爪的,我还怀疑是喷了杀虫水呢!”
萧秘书噗呲一笑,说:“过两天我送您一瓶拿回家哄嫂子可好?晚饭安排在五楼的芙蓉厅,咱六点半一块下去哈!”
“还有一个多钟头呢。”吴优吩咐说:“给我把对方人员的情况资料拿过来,我也先看看能不能找点共同话题。一堆油腻的人,吃着油腻的菜,如果还尽说些油腻的话,那会膈应得几天都吃不下饭了。”
萧秘书笑着答应着,这就要走。刚走两步却又回过头来,看着吴优说:“我甜而不腻,你也油而不腻。嘻嘻!”
不一会儿就到了宴席上。
宾主互相介绍完,便一一落座,吴优对标的是对方的二号人物田总,就挨着他左手边坐下了。
居中坐着的董事长端起杯来,腰杆挺直,朗声说道:“来来来,今日聊备薄宴,迎接诸位贵宾远来光降!按我嗔州规矩,大家先同干三杯,然后各自发挥。”说毕仰头就是一杯见底。
吴优心里暗笑:“这个老油炸鬼平日里尽是一副猥琐相,到了酒桌上倒还有了几分光彩。”
三杯酒过后,董事长就和对方老大勾肩搭背咬耳朵去了。
吴优于是也向身边田总敬上一杯,说道:“田总该有三十岁了吧,年轻有为啊!”
其实他之前已看过资料,知道这田总恰巧和自己同年所生,今年都三十六岁了。
装模作样的报完年龄,两人既是同庚,自然又干上一杯。
吴优觉得田总这人也还质朴爽朗。
没想到双方一聊开,便发现两人居然还都曾在同一个项目共事过。
那还是吴优刚参加工作时参与的第一工程项目,是位于XX州顺永县的一条公路。当时吴优是在施工项目部搞测量,而田总是在业主单位任会计员。
虽说当时并无交集,但也算是同一个战壕战斗过的老战友哇!两人又重新紧紧握了一回手,自然而然还得再干一杯大的。
聊到湘西,两人俱是兴高采烈。
吴优这下还真不是装的了,湘西对于吴优而言有着很特殊的意义。
虽说这些年天南海北的去过不少地方,但正如那句话说的:人生可以去的地方很多,但能回的地方却很少。
在吴优心里面,这世间能回的地方,除了故土,也就算湘西顺永了。
两人一同回忆起湘西旧日的种种景况,从凤凰城聊到土司城,又从芙蓉镇聊到懵懂河。
田总忽的问道:“吴总我来考考你:顺永县城里的三大名胜你可还记得,就是那个‘三七八’?”
吴优要求给点提示。
田总于是念到:“泡澡就去不三门,算命就找七瞎子,花酒就、就......?”田总故意不说完,几分玩味的看向吴优。
吴优笑着接口到:“花酒就吃八嫂子!没错吧?”
那边的萧秘书本来是负责和董事长一起陪好对方老大的,可那两个老男人好似粘在了一起,你侬我侬、情意绵绵的,都把她晾一边好半天了。于是她索性不管两人,认真听着这边吴优和田总聊天。
这时她插嘴问到:“花酒是什么酒啊?”
吴优和田总相视一笑,却都不回答。
萧秘书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儿,看二人表情便已猜出七八分。她妩媚一笑,说道:“下回若有机会,二位老总也带我去见识一下世面,我也想尝尝这八嫂子的花酒,看看能有多美。”
田总哈哈笑着答应道:“再美也美不过你啊。刚刚介绍时我出了一下神,都没听清美女如何称呼,我罚杯酒重新请教一回可好?”说着就把杯中酒干了。
萧秘书也痛快的陪饮一杯,回答说:“田总您叫我小萧好了。”
田总应道:“哦哦,小骚,骚秘书。”
萧秘书翻了个白眼,纠正道:“是萧,不是骚!”
田总忙道:“是是是,骚骚骚!骚秘书恕罪,我这口音没法改,这就自罚一杯!”
吴优却在一旁拦住,说:“田总等等再喝,先听我说。无心犯错,便不算有错,口音问题你是不必罚的。但你刚刚说错了另一件事情,可就该罚了。”
“哦?我啥事说错了呢?”
“你刚说‘泡澡就去不三门’。顺永只有不二门,哪来的不三门?”
“我可没说错!”田总很笃定的说:“百分百是叫不三门。以前我们还常说那里明明就是一很正规的温泉池子,偏取这么个不三不四的名字,不就是故意误导人吗。”
吴优摇头说道:“田总您是真记错了!我对那里印象非常深刻,虽说只去过一回不二门,但我特别喜欢那个园子。我还记得园子里离观音岩不远有个青石牌坊,上面便写着不二门的名字。那牌坊上还有副对联,对联的内容我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萧秘书一旁问:“什么对联,吴总说来听听呀。”
田总抢着答道:“是有那么一个牌坊,但对联写着什么我是不记得了。可那个牌坊正中就写着‘不三门’三个大字,这准没错!”
吴优不理他,只徐徐念到:“那牌坊对联的上联是大千世界弥勒笑来闲放眼,下联是不二法门济颠醉去猛回头。牌坊正中匾额上书四个大字:法门不二。”
萧秘书拍手笑道:“我信吴总!我们吴总的脑瓜子精妙无双,才不会记错。再说这‘法门不二’岂不比那不三不四的名字高明多了!”小萧这话也是因为记恨田总的萧、骚不分。
田总一下急的抠脑袋了,嘴里喃喃道:“不会吧,我分明记得就是不三门啊。莫非我喝迷糊了?”
吴优帮他端起酒杯说:“田总,你现在可以罚酒了。”
“不!”田总是个直性子,“这杯酒先放着。我自小也是好记性,我能把圆周率背出小数点后上万位来。对联之类的我是没兴趣,所以没去记它。但‘不三门’这三个字是万万不会记错的。你要罚我酒就必须拿出确凿证据来。这并不只是多喝杯酒的小问题,而是自我肯定的大问题。”
吴优说:“好的,我记得当时我还在牌坊下照了一张相片。明天我就带来给你看看,定会让你心服口服。”
“可以,一言为定!谁错谁喝!”两人说着还击了下掌。
“男人果真到老都是少年啊。”萧秘书笑着对两人说:“刚刚您俩还说过什么‘算命就找七瞎子’。七瞎子是什么人啊?他算得很准吗?”
“准!简直是神准!”田总回答道:“七瞎子是顺永县城里一个算命先生,当初我见他时已经六七十来岁了吧。他名气可大了,在县城里你随便拦下一辆出租车——对了,那年头跑出租的都是三轮摩托,叫做慢慢游。你随便拦辆慢慢游,告诉他找七瞎子算命,就能直接把你送到七瞎子家里去。整个县城无人不知七瞎子,据说远在江浙上海一带的老板还有慕名前来找七瞎子算命指路的。”
“嘻嘻,明眼人偏找瞎子指路。那七瞎子为您指了什么路啊?”萧秘书听得饶有兴趣,但还是不放过怼一下田总的机会。
田总却丝毫没在意,说道:“眼瞎心亮啊,想必是真有开天眼一说吧。只是找那七瞎子算命的人不是我。”
“当年我有位同事大姐,她心里有事难安,听闻了七瞎子的名头后,便硬要我陪着她去算一算。当时我才参加工作不久,她是我行内前辈,我本不信那些,却也不好推辞,便同她去了。”
“见到七瞎子后,她却不言语了。七瞎子问她想算什么,她就反问:你猜我想算什么?”
“七瞎子便说:你把八字告诉我。大姐却说自己忘了。”
“那七瞎子笑了,说:看来你是想先考考我吧。不说八字本也无妨,只是你我男女授受不亲,你介意我碰下你手腕、脚踝和额头吗?”
“大姐回答:我又不是大姑娘小媳妇了,这有什么好介意的。”
“七瞎子点点头,便伸出三指,如中医切脉一般,分别碰了碰大姐的额头、手腕、脚踝。他动作又快又准,手指只是轻轻一沾便走。然后他便嗯了一声,说:你此时最烦心的便是你丈夫了。”
“大姐却说:到我这个年纪的女人,一般的都与丈夫不睦,这一点旁人也大多能猜到。你久负盛名,却也没见得有多高明啊。”
“七瞎子道:你别急,且听我说。你与丈夫二人乃少年同学,自小两情相悦,缘分和合结为夫妻,更是情深意笃。你为他烦心,并非是因他有二心,而是他事业碰到了关卡,现在正值骑虎难下之时。所谓土里久掘无金,我说的可对?”
“大姐一听这话,瞬间便激动起来,她一口一个大师的喊着,求七瞎子指点迷津。”
“七瞎子告诉她不要急,一个月之内,她丈夫就会有喜讯传来,当下困境都会烟消云散,大富大贵就在眼前了。”
“大姐听得此言,脸都笑开了花。她一个劲的道谢,还说等一个月后应验了,必有厚礼重谢。”
“七瞎子却摇摇头说:我不用你谢,一切皆是你的命数。须知祸患只因富贵起,到时你夫妻反目、恩断义绝之时,也不要怨我便罢了。”
大姐一下子就黑了脸,起身便走,出门后还和我说别听那瞎子胡扯,都不过是些江湖骗术罢了。”
萧秘书一旁说:“是呢,算命的都惯会用这类伎俩,说你有祸有灾的,他能帮你解,就为了多坑些钱呢!”
“不是这样的!”田总否认道:“七瞎子算命有个规矩:不论命贵命贱、是福是祸,他只收五块钱,多一分也不要。”
“而后来也果然正如七瞎子所说,一个月左右,那位大姐的丈夫就告诉她,自己苦苦支撑了许久的矿洞终于打到矿脉了。这些年为了支持丈夫的事业,这位大姐也是竭尽所能,不仅掏空了自己的积蓄,还把娘家亲戚能借的钱借了个遍。若非她还有份固定工作,日常生计都难以为继了。这下子好了,本来已经困顿难支,现在一夜之间就成了暴发户。”
“然后呢,这位大姐的丈夫是不是一发财就变了心?”萧秘书问。
“骚秘书你又猜错了。”
田总继续说道:“这位大姐的丈夫并不曾变心,倒是这位大姐立即便辞了职,我估计她对七瞎子的话也耿耿于怀吧,所以她马上抛下其他事情,一心守着丈夫去了。”
“结果两年不到,这位大姐又回单位来了,恳求领导让她回来上班,哪怕是作为临时工聘用也行。我一见她人不由大吃一惊,她一副潦倒落魄的模样,脸上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手臂上还有刀痕。我问她是丈夫对她家暴了吗,结果她说是她自己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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