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缘由
向左还是向右,一念之间,你将闯入一个全新的世界。
大一结束之后,我和室友两个人决定找份实习锻炼一下。七月的骄阳炙烤着大地,舔舐着仅剩的凉意。我和室友扛着大包小包,像无头苍蝇般在郑州街头穿梭、辗转、徘徊。终于,我们赶在霞光被黑夜吞噬之前来到了实习地点。没想到,悲伤比欢乐来得更迅速一些,没错,我们被告知实习单位因疫情原因不打算招收实习生。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灰头土脸地回家,然后在亲友的数落声中堵死独立自由的路;要么匆匆忙忙地换一份工作,然后在尽是不确定的可能中奔向远方。比起舒坦的牢笼,不确定的远方对二十岁刚出头的我们更具诱惑力。当晚,我们便坐上去江苏的车。此时的我们,并不知道我们的选择意味着什么,只想任性地赌一把自由!
车上都是和我们年龄相仿的大学生,从他们期待的表情、憧憬的话语中,我推测这应该也是他们第一次走出家门,第一次想在社会上找到自己的归属。这一夜,车上又闷又热,路上又陡又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美好。再加上,我体质本来就弱,这样一折腾,在路上干呕了几次,整个人也虚弱地像脱水一般,还好有室友相伴才不至于陷入山重水复疑无路的境地。我原想着熬过去就好了,可后来才知道,这只是开端罢了,是闯进另一个世界的起点。
汽车是在第二天清晨到达江苏淮安的,司机像卸货一般把我们从车上撵下来。看看同龄人眼睛里闪着迷茫的光,我也陷入了深思:这就是我们要工作的地方?电子厂!
厂址选在远离市区的郊外,放眼望去,一片荒凉。眼前的景象像闹钟一般硬生生地把香甜的美梦搅得粉碎。那高大的写字楼哪去了?那灯火璀璨的酒馆哪去了?那……
极少一部分大学生像婴儿一般,不愿接受廉价劳动力的事实,他们挣扎着,抗拒着,当下买了回去的票,逃窜到那永远不会醒来的梦中!我很庆幸,我是选择留下来的那一批人,尽管在后来的十几天,我一直为这个选择后悔。但现在看来,正是那样一个选择,我才有机会闯入他的世界!这是我能想到的这场工厂之旅的唯一价值!
像流水线生产的这种工作,通常都采取组长制。新进厂的工人会被随机分成几个小组,每个小组都会安排固定的组长,负责管理日常工作、监督工作进展、协调工作关系等。我和室友被分到一个小组,负责管理我们的是一个30来岁的中年妇女,她打扮得很时髦,长得也还算周正,可是她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差,就连老员工不小心做错了工件,也逃不了她劈头盖脸地一顿骂。在这里,我常产生一种人有等级贵贱的错觉。这里的员工好像没心没肺的机器,对打骂自带免疫。不管组长的话骂的有多难听,他们都闷不做声,但手中的活儿决不会停下,好像外界的纷纷扰扰与他无关。每当我和室友讲起这些事情时,她总是指着我的脑瓜说:“这就是工厂的世界!”
工厂的世界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吗?
我总觉得不是这个样子。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儿更让我坚定了我的看法。
二、暴风雨到来之前
工头儿将我们安顿好之后,又带我们领了工服。那是又宽又大还不透气的粗麻衣服,穿在身上就好像裹上了一层塑料布。那耀眼的绿色晃的人眼睛直疼,可这件工服也是有好处的,毕竟它便宜啊!虽说便宜,可它依旧得一百来块,而且还是我们掏钱。
进入车间之前,我们被带到一个小房间里进行宣传教育。
还未走进去,单是在走廊上,你就能听见教导人员歇斯底里的吵骂。进入之后,我才发现,这种宣传教育压根就是变相宣传“读书无用”的论调。教导人员像跳梁小丑一般,站在讲台上大放厥词:“我不管你们之前是哪个学校的,来到这,说啥都没用。你们一个个的,都是大学生,不也到我们这小工厂里打工嘛,不也得听我的训斥嘛!”他似乎对自己刚才的表现不是很满意,决定再完善一下。恰巧在这时候,一个穿粉色短袖的女生笑出声来,教导人员看了她一眼,她显然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依然我行我素地和同伴低声说话。
那个教导人员粗暴地指着那个女生,破口大骂:“死丫头,我刚讲的纪律规矩,你记到哪里去了?话咋那么多,讲出来给大家听听。”
同行的人有一多半都是在蜜罐中长大的,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我回头看时,大家都是一脸茫然和小心翼翼地神情。
我的室友在我耳边悄咪咪地说:“这就是典型的杀鸡儆猴!”
不知道是出于何种心理,也许是同情,也许是担心,我望向那个粉色衣服的女孩,手心里为她捏一把汗。但是那个姑娘依然面不改色心不跳,站起来,铿锵有力地说:“说给大家听就说给大家听!读书究竟有没有用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我们可以选择来车间这种地方,随时也可以选择走;而你则只能待在车间这一小块空间里,我笑是因为真正可悲的人在这假惺惺地可怜别人。”听完她的话,我竟不自觉地点起了头,发觉之后,连我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那个教导人员气急败坏地说:“你……你……你个死丫头,你给我出来。”
这次出去的不是粉色上衣的女生,而是她的同伴,一个穿连衣裙的女生。她落落大方地说:“出来就出来,刚才听教导员讲了这么多,是不是也该听我们讲几句?”
教导人员显然没有料到,毕竟这些年来,每年的新工人对他们的训斥向来是百依百顺,即便他们真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新工人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就算委屈也没人敢站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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