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刑寺,原名大理寺,本严谨禁忌之地突然躁动起来,原因在于陛下突然任命一位不知名男子为司刑寺丞,更大的原因在于这位大人未曾出面,这般表现即为不接受任免,如此不给陛下面子,追查下来难免会波及旁人,或者说不定这就是陛下设的局,目的在于清理现在的司刑寺换一批新鲜血液。
人人自危的司刑寺暂时丢失过往职能,皆在拉关系寻找下家。
与寺中嘈杂众人不同,悠闲度日的二人格外不合。
男子躺在树枝上抱刀而卧,白衣垂袖握酒壶,玉穗拖挂,享受多年未曾谋面的阳光。
上次遇到这般好日,还是燕国之时吧。
“喂,你不去上任合适吗?不怕陛下找你算账?”
“撤了我最好,这种麻烦事我为什么要管。”
荆轲扔下刀,正中江吟脑门。
“哎……你干嘛?!”
江吟吃痛,气恼地抬头盯住树枝上那人。
“话说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父亲说的,让我跟着你。”
“骗人,我哪认识你父亲。”
“父亲说,如果有男人肯为我拼命,就值得跟随。”
荆轲愣住,随即想起河洛一战时,小姑娘先前对自己满是怀疑,直到自己拔刀护她出屋后便死死赖住自己。
那是从长安奔赴洛阳路上的事了,长安方弃都城,早年间纷扰繁华的都市一夜间消失,化身又一座死城。
夜,扎营于距洛河数里处,原应日夜奔赴洛阳,但几个大臣坚持“陛下为盛阳之龙凤,龙体不宜夜行,有损气运”,无奈下只能停息。
死板起来倒是无人能及,时间才应当是最为紧缺之物。
但荆轲无所谓,他本就没有出手之意,索性四周游荡打发时间。
囚车停于路边,枷锁被随意地扔在地上,囚差应随身跟随才对,此时却和囚犯一同没了身影。
囚犯逃跑了?这是荆轲第一想法,但不远处传来的呼救说明一切。
江吟,罪臣之女,家父是前唐李家忠实臣子,大清扫时未能幸免,不谙世事的女子突然流落,未来想必很是难耐吧。
“乖,别担心,我就是离开一段时间,马上回来。”
父亲抚摸着江吟的脸,说出对女儿的最后一句话。
江家未能逃过劫难,几个姊妹不知去向,江吟发配漠北为奴,突然失去依靠,所有盟友消失,一夜间自己似乎在与世界为敌。
熟人陌生的眼神,恶劣的待遇,让从未吃过苦的女子第一次体验人世间最真实的一面,躲在囚牢角落瑟瑟发抖,被强行拉出上囚车。
直至暮时被囚差拖进破庙时,江吟除去呼救没有任何反抗能力,但在这野外又哪来的救援?何况为何要与官府为敌?
这世界,已经没什么可留念的了。
江吟放弃了呼救,已经放弃了自己,她已经认清了世界的本质。
轰的一声,荆轲踹开破庙木门,灰尘遍布的供台之上躺着一年轻女子,泪痕遍布衣冠不整,所幸贴身衣物尚在,囚差应未能得手。
“你谁啊……”
二人未能有反应时间,下一瞬轻浮的头颅落地,荆轲反手振刀收鞘。
“只用下体思考的畜牲没资格说话。”
荆轲不知道,在江吟眼中,他冲进破庙时,身后是万般繁星,踏着月光而来的荆轲,那个脱下长袍抱住自己的男人,是自己黑暗的世界中突然出现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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