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标语让人振奋,大喇叭喊着让人热血沸腾的话,衣着鲜亮的人们洋溢着笑容手持稿子演讲。可他们听不懂,怪他们么?嗯,是的,就是因为他们什么也不懂。
老王两口已经换了四份工作了,虽然只离开他们耕耘的黄土地一年多的光景。
妻子沉默寡言,在一旁低头吃东西,不讲话。后来我回想起来,可能妻子只有我刚进门的时候开口说了两句话。相比于妻子,老王从我进门开始嘴就没有停下来过,带着浓厚的口音,连我都有些展架不住。
老王喝了口酒,又点上了一根烟。
“家里地没人种了,都包给别人了。为啥不种?不赚钱啊,现在种地赚不到钱嘞!还得供娃读书,种地不得行!种啥赔啥,咱也只能种点苞米麦子啥的,别的咱也不会啊!
是,镇上有人教,可说那东西,咱们也听不懂,搞得甚么农业经济,合理发展。可教来教去,人家又嫌咱没文化,都不愿意教咱们,后来那几个博士啥的,来一个月就跑了。你猜咋,有一回咱去县城,直接弄了个主任!牛滴很!后来听俺闺女说的,人家那个学历,都能当官!不然咋出来打工也让闺女念书!”
我呵呵干笑了两声,并不喜欢这个话题,但也没有打断他。
“娃娃,看你这么年轻,来这厂子嘎哈?”
来着锻炼一下。我解释道,这不是放暑假了么,来这打工,就体验一下。
老王点点头,又给我倒了口酒,拍着胸脯说,有事就找他帮忙,这厂子他熟。
可你才来这一个月。
“嗨!一个月咋的嘛,这的厂子,都一样一样的,厕所食堂搁哪都是,前前后后咱们去了四个厂子,一晃得有小两年了吧,老弟,跟你说,都一样。”
怎么说?
“嗨!教你半天,谁都能会,不怕啊,就是打打螺丝,筛筛货,不难,不怕啊老弟。”
我俩碰了一杯酒,可能是酒太辣,又可能是喝的急了点,我眼泪都要下来了。
老王看着我的样子,哈哈笑了起来。
那之前工作怎么没有长干下去?一年多换了四个厂子,这也不稳定吧。
老王沉默了一会,又点上了一根烟。我看了看他的妻子,她还是不说话。
过了一会,老王才缓缓开口。
“没什么,干不长,都干不长。
刚来时是村里村长托人介绍的一个厂子,说是一个月能有七八千,咱们,呵,哪挣过这么多钱,就搁那干,累点,苦点也就认了,俺俩加一块能有一万五一个月,干的也挺好,挺好。
可干了一个月,没给咱们钱,咱去问,他们说第一个月的钱得第二个月发,怕咱们走,咱们也理解,那儿活累,经常有跑的。可干到第二个月,又说干满三个月签合同,一起发。
也成,干了仨月咱签合同,签的啥咱也看不懂,几十页,刚看一会他们就急,说赶紧签了,不能骗咱们,咱就签了。可收到工资,一个月也就不到五千,咱去问,他们又说前仨月就什么八十,嗷,对!百分之八十的工资,再扣点保险,工资没啥问题,让咱回去。”
五千也不少了。我说。
“是不少了,咱知足。可再干一个月,工资只有三千了。”老王喝了口酒。
这是为啥?
他摇头,“就这价,爱干不干。他们就是这么说的。”
一天十个小时,三千块,这也太少了。
“比咱种地强。”他说,“所以啊,干仨月就得换一个地方,这儿的人都是这么说的,只有前仨月工资是正常的,再干下去,都是三千。”
那没人想着去举报他们?我问,这不明摆着是骗取劳动力嘛?
他看着我,缓缓说,“去年有个人去举报了,厂子给他赔了两千多块钱。可是呢,这儿附近的厂子都没人要他了,他也就回家了。”
“都说这儿是淘金的地方,发展好。”老王苦笑,“可不是咱来的地方,有一次咱去城里,那房价两万一平米,咱干俩月才只能买一平米,那跟咱有啥关系,这辈子咱也住不起!”
这儿房价是贵。我连连点头,肯定他的话。
这时候,妻子起身,说是要给我们再热热饭菜。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