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边塞的大雪还在肆意地飘舞，北风呼呼地怒号着扫过大地，雪面慢慢结起一层薄薄的冰壳。
那白波军本是驻扎在河东北面，今日被吕布带着狼骑一路狂追，竟然跑了一百多里，硬是从司州追到这并州，再往北过了朔方就该到草原了。
近年来大汉动乱，南匈奴王庭那边也在争位，便有大批匈奴人南下，朔方那边也有不少匈奴大营。
并州，上郡，吕布大营。
白日追击了一天，虽然没怎么战斗，可士兵们也很累了，加上大帐里生着火盆，烤的人暖烘烘地直犯困，便都早早睡下了，唯有吕布的主帐还闪着烛火。
吕布此时正望着北面出神，他的家乡便在那边，五原郡九原县。
虽属九原县人，但他并不是县城里的，而是在县郊出生，或者说是可能在那边出生。
吕布从记事起，便是大户人家的牧奴，那时他还没有姓，只是叫布，那一年他五岁。
边地多养马牧羊，所谓牧奴，便是帮人牧马放羊的奴隶。
年少的他并不知道什么苦闷烦恼，也不知道奴这个字意味着什么，只是整日跟着一个老汉一起，嘻嘻哈哈地赶着羊群四处跑，那些日子是他最开心的。
他的名是老汉取的，老汉告诉他，捡到他的时候，他身上只盖了片布，所以便随口叫了这个名，好记。
老汉对他很好，许是可怜他的出身，许是觉得都是牧奴同病相怜，谁知道呢，反正对他很好。每日里，都偷偷藏下些羊奶拿给他喝，偶尔也会从主人家偷些肉食。
牧主是个大户，家里养着数千牛羊，每日里肉食从不曾缺，老汉又不贪，每次都只是切一小块，所以牧主也就没曾发现。
也或许，不是牧主没发现，而是屠宰的伙计自己也常切下些，牧主没太在意吧，毕竟屠宰的活计也要有人做的，自家又不缺肉，这边地，粮比肉缺。
如此长久下来，布便生的比寻常孩子健壮许多，也很有力气。
若日子一直这么下去，倒也算是因祸得福，虽没有家人，却也不曾吃什么苦，而且还有老汉关心照顾，牧主也不曾为难他们这些苦哈哈。
可是，没有如果，匈奴人来了...
百来个匈奴骑兵，在牧场上呼喝着，驰骋着，追逐着，屠杀着......
女人和孩子的哭声，男人们的求饶声，牛羊慌乱的叫声，匈奴人放肆的大笑声，还偶尔夹杂着些怒骂声，许是求饶无果的人吧......
八岁的布，呆呆地站在小帐篷里看着外面。
他小小的心灵里，第一次感受到了疼痛。
外面被追赶的那些人，他都是认识的，有些对他好些，会给他东西吃，有些对他差些，偶尔谩骂几句，也有些不曾说过话，但这些人，是他这些年的全部。
现在，却如一个个气泡般，被相继打碎，迸裂出鲜红的血花。
他很痛，很痛...
小小的拳头握得紧紧的，指甲刺破了皮肤，血顺着掌缘滑落。
第一次，人生中第一次，他这么渴望力量，渴望毁灭那些狂笑着的家伙，那些匈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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