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我觉得胸中翻江倒海般痛苦,张开口,五脏六腑都要从口中喷涌而出。我大声地咳嗽,睁开了眼睛向四周看,好像是一只木船,我躺在船板上,嘴里还正在向外流出湖水。
眼前是临湖村的支书草枯荣,他正用手为我推胸,帮我的心脏恢复功能。
“风警官,你醒过来了,哎哟,吓死我了,亏得我正从这儿过,解了船过来,差点就救不了你,万幸万幸!”
我摇了摇脑袋,极力地想抬起头,草支书托住了我的头,我看见了后边船舱里的姮姑娘。
“风警官,这位姑娘身体都冰凉了,救得太晚了。”
我如雷轰顶,失去了脖子支撑,脑袋疲软地向后仰,泪水夺眶而出。
姮姑娘,我还是晚了一步,没能留住你的生命。
“秋可哀兮,哀韶华之须臾。秋可哀兮,哀醇情之陈芜。”
几天之后,湖天一色的浩渺间,一叶扁舟载了四个人,荡波激流,感宕忽恍,飘向湖水深处,我无助地注视着若离若合、将绝复续的袅袅水汽,内心悱愤而缠绵,湖面是毕加索早年笔下忧郁的蓝色调。
西芜鸾头缠孝布,胸捧姐姐的骨灰盒,牙齿狠命咬住下唇,面无表情,血珠顺着下巴滑落。羡鸢在船后怅然地把着橹,很轻很轻,怕惊到了姮姑娘,泪水满脸,尔后呜咽,终于抑制不住,变成了哭嚎。
我回过头,从西芜鸾怀中接过骨灰盒,揭开了盖子,奋力把盖子抛向湖心,飘起一串飞波,然后,我把骨灰一把一把地撒向湖水,一切做完之后,伸手掏出腰间的手枪,向天空连放三枪,心里默念:“妹子啊,哥用仅有的这点能力为你壮行,愿一切的鬼魅魍魉望而却步,一路走好啊!”
姮姑娘的骨灰飘荡在湖面上,像焚化了的玫瑰花瓣,轻柔地亲吻着湖水。
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妹子!
“姮姑娘,你是上天的姮娥,纤静脱俗,行洁志芳,皭然不滓,超乎埃垢之外,不忍一丝尘翳。世间有那么多的美好牵挂着你,奈何宁为玉碎?是不是我精神与肉体分离的孤寂和清高影响了你?让你义无反顾,视死如归!等着吧!我死后,要化作那个桂树下的吴刚,永远地守护着你,把片毫的阴霾驱离……”我心语凝噎,早已被泪水吞没。
羡鸢把渔舟在湖心划了一圈,给姮姑娘的身体划了一个圆,摇晃着站起身和西芜鸾一起跪在船板上,重重地磕头。
羡鸢喃喃低语:“姮姐姐,你放心走吧,我一定不辜负你的重托,照顾好老伯和西芜鸾。”
我想起了羡鸢向我描述当日的情形:那晚,我把姮姑娘安抚到床上,羡鸢一直守护到天亮,姮姑娘昏昏沉沉,到天亮时,精神看上去好了许多,起床后翻箱倒柜找出了那件粉花白上衣和青花头巾,精心打扮起来,打扫了房子和院子,给大家做好了早饭。然后把抽屉里的钥匙交给羡鸢保存,说是去湖边洗衣服,临走时笑着说道:“妹子啊,要是姐也被龙王捉了去,一定要把姐葬在湖里,好向龙王讨个说法,湖水里还有我的亲姐姐呐,让我给她做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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