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茶摊喝茶的东秀心不在焉,总是时不时的看向钱六斤,眼眸之中尽显憧憬之色。
傅华庭作为东秀的师傅,作为从小将东秀养大之人,自是最为了解自己这个徒弟的脾性。
少年郎大多都对江湖充满憧憬,都对江湖侠士充满敬佩,这一点他自认在少年时期也是如此,但东秀生来注定与江湖无缘,与庙堂同样无缘。
在东秀还是稚童之时,傅华庭便找江湖相士看过,这孩子根骨平平不说,且天生率性童真,所以他既入不了江湖,也登不上庙堂。
此次不远万里来到提壶山,除去许愿一事不去说,在傅华庭心里还是想让这个徒弟看一看这个江湖,所以在之前他问钱六斤是不是登山比武。
其实他打心底是希望山顶有人比武的,就算提壶山的宗师相比,大多都是点到即止,不会闹出人命,可受伤总是在所难免。
若是有幸遇上了,并且刚好有人受伤,他也可以借此机会言语劝说,打消东秀的江湖念头。
若是没有遇上,那么这趟提壶山之行,虽说稍微有些不尽人意,但他们的主意本就是为许愿而来,倒也无妨。
钱六斤自然也注意到了不远处少年投来的目光,只不过一直没有理会,这次之所以带宋牧来到提壶山,正如陆兰所说,是为了让宋牧看到更高处的风景,从而间接的帮助宋牧提升剑道境界。
先前在半州山,钱六斤用剑杀了除宗主之外的所有门生,在这两日的相处中,他可以明显感受到,宋牧的剑道境界虽然没有丝毫更进一步的意味,但他的剑意却是增长了不少,而剑意对一名剑客的重要程度,丝毫不亚于一本上佳剑谱。
而那半州山的宗主魏鹰,也仅仅是超一品的武夫而已,远远无法让钱六斤发挥出全部实力,所以他才要登山,毕竟名扬在外的提壶山从来不缺少宗师境的高手。
钱六斤从怀中摸出一锭银钱,放在桌面上后,推给宋牧,毫不在意的说道:“老子建议你把那少年叫来,私下交给他,若是你冒然拿着过去,那姓傅的不一定会收。”
宋牧将银钱握在手中,转过头对着傅华庭笑了笑,看向东秀说道:“东秀,你过来一下。”
少年一愣之后,不确定的指向自己,“我吗?”
宋牧点了点头。
少年立刻满心欢喜的从长凳上起身,来到宋牧身旁后,没有立刻落座,他看了一眼视线低敛,伸出一根手指轻点桌面的钱六斤,学着来到半山腰时看到的江湖礼仪,拱手抱拳道:“钱大哥,宋……宋小哥。”
钱六斤不以为意,依旧还是刚才那副姿态。
宋牧抱拳还礼笑道:“东秀,你叫我宋牧就好。”
东秀灿烂一笑,点了点头。
傅华庭在不远处看着,他捋须笑了笑,没有出声管束少年。
坐下长凳后,宋牧先是问起东秀,“东秀,我们现在在半山腰对不对?”
东秀点了点头。
宋牧接着问道:“此处距离山顶还有一半的路程对不对?”
东秀再次点了点头。
宋牧又问道:“剩下的路程,你想不想带着一个酒壶登山?”
“想!”东秀没有丝毫迟疑,脱口而出,但很快他便有些颓然,语气也略显落寞,“可是我师傅他没有多余的银钱给我买酒壶。”
宋牧第四次问道:“既然你师傅带的银钱不够,不能给你买酒壶,那你吃饭呢?还有天色已晚,你今夜住在那里呢?”
“我师父带的有吃的,但住在那里倒是没有想过。”
宋牧笑了笑,“东秀,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对不对?”
东秀重重点了点头。
宋牧笑道:“那么作为朋友,我自然要帮你,我现在手上有些银钱,可以先给你拿去用,你可以买个酒壶,也可以买一些酒尝尝,入夜还可以和师傅住在客栈,吃一些好吃的。”
也许是怕东秀不要,他立即补充道:“但是说好了,这个钱是借给你的,日后是要还的。”
宋牧边说边将手中银钱交到东秀手中,东秀木讷的接过,看着手中的银钱愣愣出神。
钱六斤不知为何突然笑了一声。
东秀蓦然抬头看向宋牧,“可是宋牧,天下这么大,我们以后还能再见吗?”
宋牧老气横秋的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东秀的肩膀,“有缘之人自会相见,钱大哥都说了,你跟我们是有缘之人,所以肯定是会再见的,人生何处不相逢嘛。”
本来想把银钱还给宋牧的东秀,听到钱大哥三字时,紧紧握住手中的一锭银钱,重重的点了点头。
“钱大哥,宋牧,这钱东秀日后一定会还给你们,一定!”东秀语气坚定的说道。
钱六斤抬起头笑道:“小子,你是不是该去和你师傅说一声?”
东秀再次一愣,然后有些慌乱的快速起身,对着钱六斤和宋牧抱拳道:“多谢钱大哥,多谢宋牧。”
宋牧含笑点了点头,钱六斤轻轻扯了扯嘴角,没有言语。
东秀走向茶摊,看了一眼傅华庭后在原来的位置坐下,长袖遮住他紧紧握在手中银钱,看着眼前的茶碗,沉默不语,好似在想如何开口。
钱六斤瞥了一眼,脑袋前倾,“小鬼,我们再打个赌如何?”
宋牧看着钱六斤神秘兮兮的模样,也学着将脑袋贴近桌面,压低声音问道:“钱大哥,赌什么?”
“我们赌那姓傅的会不会将银钱送来,若是你输了,就先跟我去江南。”
“那要是钱大哥你输了呢?”
“老子输了,就和上次一样,再叫你一声宋大哥,如何?”
“就叫一声啊?”
钱六斤伸出手给了宋牧一个板栗,“你知道老子的一声大哥能值多少钱吗?庙堂不去说,就说那些江湖武夫,他们若是知道老子叫了你一声大哥,那可……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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