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行家功夫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虽然这句话出自中国武术,但这个道理放在其他领域也大都适用。
电视台选拔主持人的时候,第一道题往往就是个简单的绕口令;饭店考察一个厨师的真实水平,往往要先看看他蛋炒饭炒得咋样。
这个眼底出血在周月犁的眼中就类似于主持人练的绕口令,厨师界的蛋炒饭。一个最常见的疾病处置下来已经将苏瞳的真实水平展露无遗了。
首先,“望、闻、问、切”这些中医的诊病手段苏瞳确实掌握的不错,并不像大家想的那样是装模作样。其次,调整前后的两个方剂都能指明出处,敢这样调整药方说明对中医的药理也很熟稔。
更为难得的是,苏瞳能把艰深晦涩的中医理论用暖壶打比方讲得浅显易懂,而且还能够中西医穿插着讲,这就很厉害了。单就把深奥的理论讲得浅显这一条,很多中医学院的教授都不一定能做得到。
那些本打算来看热闹的主任们多少也都是识货的,尤其是周月犁还给出了“学贯中西”的极高评价,大家不由得收起了吊儿郎当的姿态开始坐直身子认真听讲了。
即便是周载之,也不好再说风凉话了。堂兄的脾气他是知道的,你要敢跟他扯犊子,他就能让你滚犊子,最后的结果只能是完犊子。
等来的第二位患者情况有些特殊,是外贸局领导陪同过来的一个日本商人。之前因为翻译对医学词汇掌握的不太到位,在治病过程中闹了很多乌龙,所以今天过来他是指明了要找藤野教授瞧病的。
这个病人是一位梳着油亮大背头的中年男人。戴着灿灿发光的金丝眼镜,身着一套翻领的雪白色西服,脚穿一双雪白色的敞口皮鞋,就连袜子、领带和衬衣都是白色的。
他走进门来的时候像是进来一只白的亮眼的蚕蛹,满屋的白大褂都显得没那么白了。
藤野简单的看过患者的眼前节和眼底后并没有为患者开处方,而是拿过眼球模型仔细跟患者讲解起病情来。
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在两人“叽里呱啦”的交流过程中病人越说越激动,越听越不满,最后直接拍案而起彻底急眼了。
之所以确信他是急眼了,是因为大家在日本病人结尾的那句话里意外地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单词——八嘎!
两个日本人吵架,中国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但是看着藤野教授面红耳赤的尴尬处境,作为东道主这个事儿大家又不能不管。
周月犁向藤野投去询问的目光。藤野回头用汉语向大家解释道:“这个病人是陈旧性色素膜炎,目前病情正处于稳定期。根本不需要治疗,患者却非让我给他开激素眼药……”
根据大家的经验,这种情况确实不好办。在治病的过程中手术和用药都是有严格的适应症的。
比如说眼前这位患者,在炎症急性期使用激素眼药可以迅速地控制病情;但如果是在炎症稳定期,使用激素不但不会有好的作用,反而会产生很多副作用,有些人甚至会引起青光眼、白内障、角膜感染等一系列并发症。
一个病到哪个程度就得用哪个程度的治疗办法,这是医生们一定会坚守的原则,确实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但是有些时候病人偏偏对医生的治疗方案就是不满意,沟通起来也是内行对外行,鸡同鸭讲很难解释清楚。
当医生久了什么人都会遇到,中国医生也能理解其中的苦楚。国内的医生遇到同样的病人也只能选择无奈地受着窝囊气,更何况现在遇到的还是个日本病人,更没办法站出来帮忙说话了。
正当大家僵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救场的时候,苏瞳又一次站了出来。
“教授,这个病人能让我看看吗?”
这句话在旁人看来,明摆着就是年轻人不经夸,刚听了两句好话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就连一直老神在在的袁枢也一时慌了神,一脚踹向苏瞳的小腿肚子。
“兄弟诶,这可是人家国家的人民内部矛盾啊!你就不要半夜敲城门,自找钉子碰了行不行?”
苏瞳疑惑地问道:“不是你让我就像在家一样,该怎么看就怎么看的吗?”
袁枢竟然被问得一时语塞,憋了半天只给出一个歇后语:“你可真是光屁股撵狼——胆大不害臊啊……”
周月犁也在不停地向藤野使着眼色。毕竟两人都是学界顶尖的眼科专家,各自的真实水平在哪儿,互相还是很清楚的。何况还是个陈旧性色素膜炎,诊断明确,治疗简单。藤野都决定不开药了,苏瞳这个毛孩子就算有些本事又能整出什么新鲜花样呢。
正当藤野教授还在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时候,这个蚕蛹办的小矮胖子却仿佛听明白了中国话。向左两步已经坐到了苏瞳的桌前,没等招呼便主动把下巴伸到了裂隙灯支架上。
这下来了个货到地头死,也不用再等什么“专家指示”,因为想推辞也来不及了。
不过这一次苏瞳既没有号脉,也没有再找翻译问诊。只是用裂隙灯晃了晃前节再简单看看眼底,诊察过程跟藤野教授一样,并没有拿出什么新的花样。
跟藤野不同的是,苏瞳看过眼底后竟真就摆出处方开药了,这一下可是满座哗然。连文盲都知道药不能随便乱吃,苏瞳这么干可是实实在在地开了一个“国际玩笑”啊。
这样的所作所为,即便两位见多识广的老牌儿专家此时也是惊愕不已。
周月犁恨不能当场夺了苏瞳的笔。可是抬眼看去,一张规规整整的处方又递到了自己面前。上面又是一个中药方剂:
土茯苓、金银花、威灵仙、白藓皮、生甘草、苍耳子……
老专家端着处方审视良久,再一次茫然地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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