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有如此志向，那为师先问问你，你对当今天下之局势如何看待。”
看着王猛考究的眼神，张彦略微思索了一番之后，开始略带斟酌的诉说道：“学生以为，如今之天下已病入膏肓了，普通药石已然无救，除非能够推翻重铸，再造乾坤。
自先帝以来，先是天灾不断，屡次席卷数州之地，致使无数百姓流离失所，遍地流民，紧接着又是人祸接连而至，各地多有反叛，异族更是屡次寇边。
而朝堂之上的滚滚诸公却只顾着盯着自己手里那几分权利，为此争得头破血流，甚至生死族灭。
我朝宦官与外戚之间的斗争，乃至于几次迫害士人的党锢之祸，说来也不过是士人与皇权两者之间的对抗与倾轧罢了。
外戚是士人推出的代表，宦官是皇权的延伸，宦官干涉朝政，说到底不过是强大皇权逐渐受到了世家大族的掣肘，皇帝不得已，只能倚仗于宦官来支配天下罢了。
士人们不甘心自己手中的权力和利益受损，自然要集合起来诛杀宦官，然而此前的数次党锢之祸，却无一不昭示着士人的惨败。
而如今这些看似受到了重创而蛰伏的士人们，又如何能够真正的甘心就此沉寂下去呢，如我与老师这般的人，在当今这天下绝不在少数。
哪怕是我爷爷那样世所公认的忠良，这些年来内心不也对当今的陛下渐生不满了吗，更何况是他人呢。
此间天灾人祸又接连不断，地方豪强与宗族开始无止境的兼并土地与人口，中央的税收逐年衰弱，甚至在不得已之下出现了卖官鬻爵这等荒唐至极的事情。
那些通过买官而身居高位的一地主官上任之后，自然更加横征暴敛，更加不择手段的聚集财富，欲要在任上将自己买官的花费数倍的挣回来。
如此，中央财政自然越发枯竭，甚至难以为继，只能不断放弃底线，当今陛下又毫无一丝明主之象，行事荒唐，在这等危急存亡的时刻，仍旧毫不收敛，其生活之奢侈，日常开销之浩大，甚至较起以往还变得更加变本加厉。
而如今在士人和皇权之外，又诞生了两股极其庞大的力量，一者，因为自身的势力急剧膨胀而横行郡县之间，变得更加肆无忌惮的豪强宗贼。
二者，这天下间千千万万因为天灾人祸，因为当地豪强和世家的迫害，因为皇帝失德而流离失所的黎庶百姓，如今这些人已经在逐渐聚集到一起，等到些人快要活不下去的时候。
当他们发现皇权与士人之间的倾轧变得越发的激烈，豪强富户变得越发的不择手段，这世上根本无人在意他们的死活，他们的性命就好像是田间的野草，割了一茬又有一茬，可以随意任人宰割欺凌之时。
如今这天下，只需要出现丁点的火星，有人登高一呼，到时不争则死的庶民，高高在上却又隐患重重皇权，心怀怨恨的士人，屡犯国法的豪强之间存在的那种微妙的平衡便会被打破，一场席卷天下燃尽世间的火焰，将无法避免！”
末了，张彦还不忘补充一句，“等到汉室的威严衰弱，那些在朝廷强盛之时犹如绵羊一般乖巧的异族，自然也会亮出他们锋利的屠刀和血腥的獠牙，为这天下的百姓带来更多的苦楚。”
摸完之后，张彦重重的吐了一口气，至于他和王猛都是既得利益者中的士族阶层里的一员这件事情，他们俩人却都默契的将之抛在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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