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啊!”
那是安妮埃丝的呼声。
这一声呼叫如同雨夜的第一道惊雷般劈开了青的恐惧,“标记”瞬间如同太阳般光芒万丈。
青用尽全力驱动着双腿,握紧肩上男人的双臂,引导奎塔像广场的出口疯狂奔去。此刻,少女的脑中一片空白,只有狂野的本能牵引着她的躯体一路狂奔。黑帐中其他人见青已经捕获了目标,也纷纷调整姿态聚集在了青的身后,准备为撤退做好殿后。挥舞着长矛的城卫怒吼着从四面八方冲来,那震天的吼声和剑刃碰撞时释放的奎塔波动让青根本无暇顾及形势的走向,只是尽全力沿着小巷一路向南奔去。
很快,除了她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少女便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也感觉不到背后外交官的重量,她只觉得自己即将分裂,从双腿开始,随后是双臂,最后身体的每个部分,每一丝肌肉纤维都变得支离破碎,但恐惧却驱使着她的双腿不断的向前奔跑,因为比起停下,身体分崩离析的痛苦似乎不值一提。
“跑起来,给我跑起来!”青在内心中拼命的给自己鼓劲。
风从青的耳边拂过,来自路人惊恐的眼神也只是胡乱的散射,此时的青如同一头猎豹般,无视旁边的一切,竭力地奔跑着,以一种她自己也未想象过的步幅和步频,但她并非在追捕什么猎物,她只是竭尽所能地与自己的恐惧赛跑着。
终于,所有那些杂音,那些暴动着奎塔都渐渐的消散远去。
少女微微的恢复了冷静,她开始环顾四周,此时的靼姆街上空无一人,所有居民全都隐匿在了各自的家中,配合上破败、肮脏的街景,让青感觉自己步入了一座死城。青焦急的寻找着事先约定好的集合点,那栋灰蓝色的谷仓,它本来是有着鲜明的特点,但此时却如沉船般彻底淹没在了靼姆街的棕黄老旧的光景下。她尝试让自己不再恐惧,但却无法停止担忧,担忧安姨和杰拉德能否撤出,担忧这个外交官是否真如诺曼·帕戈他们认为的那么重要,担忧......担忧着这场战争是否真的存在任何意义。
在周身木质,腐败的阁楼的映衬下,谷仓确实算是靼姆街最得体的一座建筑了。用色粉漆成蓝色的砖墙整齐的排列着,方正的窗户也出人意料的保持着完整的形状,谷仓就这样静静地矗立在巷子的尽头。谷仓原本用作凯尔尼亚固定的预备粮仓,但由于经常被鞑姆街的穷孩子们“光临”,维斯塔当局不得不清空了谷仓,将粮食转移到了凯尔尼亚北面的一个仓库中。原本鞑姆街的谷仓也就变成了救济粮的临时存放点,只有在一年中特定时候才会有粮食短暂的路经于此。
青看到那熟悉的建筑,终于停下了她的脚步,汗水从她的额头上止不住的流淌,覆盖了她的双眼,双手双脚也如被撕裂般散发着难以忍受的酸痛。少女此刻才意识到背上的男人似乎还在深度的昏迷中,经历了长时间的颠簸后,他依旧安睡在青纤瘦的后背上;另青感到奇怪的是,背后的外交官似乎毫无魔力,她从他身上感受不到一丝奎塔的流动。
云悄无声息的隐去了太阳,灰蓝色的谷仓,鞑姆街怪异丑陋的民居在此刻都陷入了短暂的昏暗,少女周身的一切似乎也陷入了某种混沌,黑暗如潮水般不停的侵蚀着她的视野。建筑灰黑色的几何形状和寂静无声的空气让青愈发地觉得熟悉,就连此时此刻她内心中的动摇和窒息也恰如其分的贴合进了这份熟悉中。青终于回想起了此时此景上一次浮现在她脑海中的时候,正是她的梦。少女也曾好奇过梦究竟是现实的延伸抑或是反面,因为她也曾在不同的场合回想起她先前经历过的梦境,有些梦境具有惊人的预见性,有些则完全被证实是多余的担忧。可关于凯尔尼亚,在这个时刻她无论如何也不希望梦境和现实展现出它们惊人的一致性,她知道那一切将代表着什么,不是壮志未酬的悲歌,也绝非英勇陷阵的怒吼,而是象征着绝望的哀嚎。
青踏着沉重的脚步向谷仓缓缓走去,听着后背上外交官平稳的呼吸,她必须说服自己相信她的同伴,安姨、杰拉德、菲尼克斯……大家还在拿他们的生命作为赌注战斗,自己又岂能被梦境这种妄想般的幻觉所支配。奎塔在空气中缓缓的流动着,随着微风和尘土一同漂浮,青细细感受着奎塔在移动时如蚊虫振翼般的波动,想要从中摄取她急切渴望的信息,可她越是着急,就越难从奎塔的沙海中淘洗出她想要的那颗沙粒。
杀意。
沙粒中包裹的是即将破壳而出的杀意。
就在青打算转身跑开的时刻,那原本紧闭的,厚重的谷仓大门被顷刻间粉碎成了成千上万的木屑,伴随着巨大的冲击力一股脑的倾泻在了青的身上,将少女和外交官一同甩飞而出,重重地拍打在地。这猛然的冲击让青陷入了短暂的失神,但很快,源自全身的刺痛和撕裂感灼烧着她的神经,血腥味也开始充斥她的口鼻。
少女很快便意识到了那并不是她的血。
“快……快逃……”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影躺在一群木屑中喃喃的说着。
从他早已残破不堪的身躯和露出白色颊骨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他是谁,但是那颤抖,绝望的奎塔无时不刻的像青表明着,这是杰克·范里安,他们的接头人。
正当青要开口时,那紧随而来,厚重,浓密的奎塔让她如鲠在喉。如同暴雨前的乌云一般,那从谷仓喷薄而出的奎塔正涌动,翻腾着,沉重无比的气息将少女彻底包围;少女死死的盯着谷仓门后的阴影,w.ukansh.她拼命的想驱动自己的身体,转身跑开,但是她做不到,她已深陷于恐惧之中。少女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但与其说那是跳动,不如说是在剧烈的颤抖;血液的高速流动让少女呼吸困难,胸口也蔓延着强烈的刺痛感,仿佛下一秒自己就要分崩离析。
是的,恐惧,前所未有,散发着着暴戾和杀戮的恐惧已经将青的理智彻底摧毁,她几近不能动弹。
厚重的脚步碾碎了地上散落的木屑,发出了爆裂的响声。
恺·菲茨杰拉德从阴影中缓缓走出,身上的古铜色肌肉严丝合缝的填满了他的每一寸肌肤,但更令人目瞪口呆的是,他手上那把几乎和他等身的巨大黑斧。
“什么啊,原来只有一个小虾米,我还以为等到大鱼了呢。”恺的声音浑厚而高傲,如同漩涡般彻底包围了少女。
男人无视了正死死盯着自己的少女,转而走向了一旁奄奄一息的杰克·范里安。
“操你妈的……混蛋……”杰克·范里安蠕动着他的嘴唇。
“抱歉,你声音太小了,根本听不清!”恺嘲弄的说道。
语罢,恺径直挥动他巨大的黑斧,一斧向杰克·范里安砍去。就在那斧刃接触杰克躯体的瞬间,巨量的奎塔从斧面释出,杰克的上半身如同被吞噬一般瞬间消失,在仅存的双腿处留下了完美的弧形断面。
候鸟嘶哑的叫声突然从天空中划过,撕扯着青紧绷的神经。
“为……为什么会这样……”少女的声音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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