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克和罗莎蒙德的加入让原本只有青和威尔的队伍变得十分别扭,至少青是这么觉得的。
威尔还是一如既往的走在最前面,但右手边却多了一个走路一颠一颠的小男孩,在弗洛克走累的时候,威尔还会背起小男孩,时不时穿行在树丛之上。而在青的背后,罗莎蒙德则悄无声息的走在队伍的末尾,每次青回头看向她的时候,罗莎蒙德都是一副面无表亲的样子,她毛躁红色头发梳成的麻花辫还挡住了她的右眼,让整个人的气质显得更为阴郁。
青能看出来,名为弗洛克的小男孩一直在努力追赶威尔的脚步,哪怕已经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也不轻易停下脚步;少女也从来没有看到过弗洛克回头,男孩只是一昧的目视前方,仿佛正焦急的寻找着什么,仿佛他才是那个最着急的人。殷切和焦急挤满了弗洛克那肉嘟嘟的脸,这种情绪也无时不刻的感染着青。
“对了,昨天好像有个事情没说完来着。”威尔走着走着突然停下了脚步。
“嗯……你是说矿山那个事?不就是影响空气奎塔浓度嘛……”青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没错,就是这件事没说完。”
“请讲,威尔斯老师。”青怪声怪气地说。
“不光是我,你们应该都能感觉到现在周围的奎塔浓度已经高的离谱了吧?”威尔问道,“除了你,小家伙,你现在学会术式了吗?”
弗洛克摇了摇头。
“的确……如此。”罗莎蒙德答道。
“虽然有矿山的地区奎塔浓度高是正常的,但是如果高到了这种程度,就已经远超‘正常’的范畴了,如果说有矿山的地区的奎塔浓度像是秋季干燥的森林,现在的程度完全称得上是打火石了,一碰就着。”
“那我怎么完全没感觉……”青困惑地说。
“单纯是因为你太迟钝了。”威尔嘲弄地说,“出现这种情况,我实在是想不到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什么意思?”青问到。
“根据奥多拉斯人的研究,通俗点讲,每座矿山都有一个‘核’一样的存在,这个‘核’就相当于是矿山众多矿石的能量来源,也是整座矿山中奎塔浓度最高的部分。青,在凯萨德地下的那块巨大的源动石,大概就是‘核’级别的矿石,这么说的话你应该会有一点概念。”
“那这和奎塔浓度的暴涨又有什么关系?”
“出现这种情况,八九不离十是有人正在尝试开采‘核’,在大量开采的过程中本来就会释放很多携带奎塔的灰尘到大气中,而越接近‘核’,从矿山中溢出的奎塔也会更多。”威尔继续解释着,“但是这可不是什么正常的举动,我想像曼施坦因家那样拥有高超技术的人应该不多,把‘核’从矿山中取出需要非常繁杂的准备,提前布置好法阵方式奎塔溢出什么就不说了,毫无准备地将‘核’直接暴露在空气当中就意味着把正在飞奔的马车的轴承拔掉,整座矿山所蕴含的奎塔都会倾泻而出,会引发什么样的灾难就不好说了。”
“哈?为什么会有人这么干?如果只是凭借奎塔浓度就下这种结论,未必有些太武断了。”青有些怀疑。
“如你所获的确如此,但我从小也生活在矿山的冰天雪地中,我知道这种感受,我也见识过到底会发生什么,如果’核‘的体量足够大,那么整片地区都被飞速溢出的奎塔波及摧毁也不是不可能。无不光是莱姆,埃瑟恐怕也会受到影响。”
“你是……认真的?”少女听闻此言直接停下了脚步。
“认真的猜测。。”
一直拉着威尔衣袖,静静走着的弗洛克突然用他稚嫩的声音说道:“是他们……一定是那群家伙干的……”
听到小男孩的声音,威尔、青和罗莎蒙德同步地看向了神情慌张的小男孩。
“弗洛克,你说的那群家伙是什么人?”
男孩紧张的咽了咽口水,颤颤巍巍地说:“一群坏家伙……他们把莱姆城里所有的药品都带走了……爸爸、哥哥还有约翰森叔叔……也全被他们抓走了……所以妈妈才……”
从昨天到现在,青这是第一次看到小男孩如此激动,少女突然意识到这或许才是弗洛克的真实心理状态,先前他所表现出的冷静和乖巧,可能只是出于恐惧。想到这里,一股愧疚之情涌上少女的心头。
”就是因为他们把药都带走了……所以妈妈的病就没有办法治好……”弗洛克说着说着,泪水就止不住的在眼眶中打转。
“等等,弗洛克……莱姆本来就是以生产药品为基本产业的城镇……到底发生了什么?”青连忙俯下身来,平视着弗洛克的眼睛。
从小男孩断断续续的讲述当中,青大概梳理出了事情的原委。大约也就在三周之前,一支全副武装的维斯塔军队毫无预兆的来到了莱姆城,但出乎所有莱姆人意料的是,这支维斯塔的军队二话不说将莱姆库存的所有药品悉数卷走,把前来阻拦的市政官当街斩首。而一周后,他们又卷土重来,而这一次,他们将莱姆城所有的壮年男人从家中拖出,绑在马匹上带往了北方的莱彻斯塔。弗洛克的父亲,叔父和大哥都难逃一劫,家中只留下弗洛克年迈的祖母和她重病的母亲。弗洛克的妈妈原本得的只是普通的伤寒,只需要按时服药便可以很快痊愈,但是由于那支军队带走了所有的秘药,在争执时还杀害了莱姆城的几名医生,弗洛克母亲的病情就每况愈下。
弗洛克的祖母曾经也是一名制药师,精通草药学,但在莱姆城中已经没有任何的库存原材料。想要得到那些原材料,就只能去莱姆城的野外重新搜集——这个重任只有弗洛克能够完成。坐在轮椅上的祖母给了弗洛克一张牛皮纸,上面详细的记载着治疗风寒所需要的各类材料,也绘制了相应的配图。这个任务对于一个九岁的男孩来说谈何容易,但弗洛克带了足够吃三天的口粮,信心满满的走进了森林当中。在弗洛克的记忆中,森林是一个承载着美好的地方,父亲和母亲经常带着他来森林中打猎、采集草药,弗洛克最喜欢的就是看着母亲用指尖轻轻的将药草从泥土当中连根拔起,然后用指尖一捻,把有毒的根部去掉。
现在,他要代替母亲,将药草从泥土中连根拔起,然后再用指尖捻掉有毒的根部。弗洛克没有想到的是,没有父亲的森林,是那么的阴森,那么的危险。在弗洛克一支草药没找到的时候,他就脚滑从山崖上摔了下去,但好在只是摔倒了泥巴坑中,擦破了一点皮。等到弗洛克终于找到第一种草药时,他已经吃掉了两天的口粮;而等到他终于找齐了所需要的五味草药时,他却彻底丢失了方向,迷失在了森林的深处。就在弗洛克绝望之时,在他眼前出现的是耀眼无比的火舌,和那仿佛可以点燃整片森林的高温。
威尔对于弗洛克来说,就是一个温柔而强大的剑客,非常符合他对于股市中骑士的幻想;差点杀死自己的青在弗洛克来说就是一个有些冒失的大姐姐,绝不是什么坏人;就是罗莎蒙德,无论是她危险的武器还是阴沉的表情,都让弗洛克有些害怕,看到罗莎蒙德弗洛克就会想起掠夺莱姆城的维斯塔军队。
“那群家伙……都穿着可怕的盔甲……根本就不像是维斯塔的骑士……”弗洛克恐惧地说着,但是青却从男孩的眼神中看出了愤怒。
“别担心,弗洛克,我们会帮助你的,你的母亲也好,莱姆也好,我们都不会坐视不管的。”青将手放在弗洛克的肩上,温和地说着,“请相信我们。”
威尔在一旁补充道:“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赶紧把草药带给你母亲,这才是最重要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帮助我们……妈妈说过,没有人会白白帮助别人……除非……”男孩的声音中带着迟疑。
“这一点你母亲说错了,世界上可能就是会有这样的笨蛋。”青温柔的说道。
听到这句话,弗洛克的神情便舒缓了下来。
“你的天分也不差。”威尔悄声对青说到。
“切……只是看不得小孩哭而已!”
少女看向罗莎蒙德,但罗莎蒙德却转头避开了青的视线。
“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别管我。”罗莎蒙德面色微红。
“看来我们不得不一探究竟了呢。”威尔悠悠的说到。
随着一行人越来越接近莱姆,沿途的风景也逐渐唤起了弗洛克的记忆。小男孩之所以可以轻而易举的离开莱姆,就是因为包括士兵在内的青壮年男性都被那支神秘的队伍带走,莱姆的城防系统彻底瘫痪,此时此刻的莱姆就是一个赤身裸体的士兵,毫无保留的将它的弱点展示给敌人。青总觉得奇怪,莱姆和莱彻斯特的确是距离埃瑟最近的两座城池,但是由于莱彻斯特山脉这道天然屏障的阻断,无论是革命军还是帝国都无法阻止大规模的军队发起突袭,因此,在莱彻斯塔附近只设立了较为严厉的城防和情报系统,用来防止革命军混入莱姆城中绘制传送法阵。
但现在,所有那些防备都荡然无存,眼前的莱姆更像一座死城。
眼前的一切只能让青得出一个结论,如果威尔对于“核”的观点是认真的,这就说明有这样的一支队伍正在大张旗鼓地挖掘“核”,甚至不惜将周边城镇的居民也当作劳工,也要加速这个危险的过程。但同样的,这群人的目的应该不会仅是将“核”挖掘出来,然后发动自杀式的袭击。既然这支队伍对毫无预兆的出现,并且是有组织地掠夺走所需要的物资和劳动力,这就意味着他们有着明确的计划。
埃瑟,一定是埃瑟。
革命军和维斯塔已经维持了十年的对峙,无论是对埃瑟还是维尔潘达克来说,都不愿意再继续浪费时间和军队,因此革命军一直在积极的寻找一切可能扭转局势的机会。在凯尔尼亚,是革命军尝试对奥多拉斯的接触,行动的结果虽然是失败的,但是至少让青看清楚了目前的局势。维斯塔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相反,他们的计划可能比埃瑟的参谋部想象的更为老谋深算;和革命军不同,即便不依靠奥多拉斯方的介入,帝国实际控制的领土和资源也远多于革命军,而之所以革命军能够一直和维斯塔周旋,一方面是因为诺曼·帕戈领导了几次极为重要的战役,葬送了维斯塔重要的军事堡垒,另一方面就是埃瑟周围的天险让这座城池近乎无法被染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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