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记事时起,家里的大杏树、大枣树总是果实累累,果香四溢。让我印象最深,最感兴趣的是那些大杏树,一共有五六棵,加上婶婶家的共有十来棵。每年杏花盛开的时候,这个十几间房子的两个小院几乎都被杏花包围了。远处望去,一片花的世界,非常美丽。就连过往行人都禁不住停下脚步欣赏一番这人间美景。
不过要说最吸引人的还是那杏黄时节。一颗颗果实累累的大杏树散发着诱人的杏香,那些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大杏子金灿灿、黄澄澄,晶莹剔透,让人看上一眼都会口水直流。
那时我们还小,和所有乡下的小孩一样,平时很少有吃到过别的水果之类的东西。偶尔大人们不知从哪儿弄来几个苹果,都会藏在柜子里,很久以后才会拿出一个来,用刀切成好几份,每人分一小块。而像橘子、香蕉之类的水果,就连什么样都不曾见过,更不知道是什么味了。而唯独“杏子”是我们得天独厚的享受。大人们从来不限制我们,我们可以随心所欲,随便去摘随便去吃。所以每年的杏熟季节也是我们小孩子最开心最快乐的时光。
我们家的杏子品种很多,有早熟的麦黄杏,有晚熟的秋杏;有干碗的,有粘核的;有尖的,有圆圆的。不过我们最喜欢的还是房后的那颗“大杏美”。它的果子又大又圆,差不多有小鸡蛋那么大,色泽也非常好看,金黄色里面透着红。像一个个点亮的小灯笼,它的皮很薄,核很小,咬一口酸甜可口味道美极了。
我哄着弟弟领着妹妹,天天围着大杏树转几圈,焦急的盼望着杏子快点长大快点成熟吧。我们几乎在杏子落花时就开始品尝了。最初的小杏子毛茸茸的,像个小猫奶,吃进嘴里什么味道也没有,过了些天长大了点有玉米粒那么大了,赶紧摘下几个连着核一起吃了,感觉脆脆的有点苦味,不过没关系,我们不嫌苦,摘了一个又一个吃了很多。又过了些天杏子大了很多,摘下几个咬一口,咬不动了,杏核变硬了,又酸又涩,整个杏子跟杏核差不多一样大,硬邦邦的只有一层皮,弟弟咬了一口,咧着嘴说:“不好吃,酸!”说完啪的一声扔到了地上。我和妹妹可不管这些,一个接一个地吃,只啃外面那层皮。直到牙都啃酸了才算罢休。
终于等到杏子黄了,熟了,可把我们乐坏了。也把我们忙坏了。爬上这棵树,又爬下那棵树挑着样吃。从最先熟的麦黄杏一直吃到熟秋的秋杏子,可真是过足了瘾。
到了秋后明明看见树上都一个杏子都没有了,我们还不甘心,还要挨棵树的搜寻一遍,希望能找到几个“漏网之鱼”。不过,到也真有收获,准能找到几个藏在叶子后面没被发现的。这是我们非常兴奋,大呼小叫的,“找到了一个!”“我也找到一个!”边喊边摘下来塞进嘴里,那种满足可想而知,甚至觉得这个杏子比先前吃过的所有杏子都要好吃多了。还有的时候,会找到几个长在树的下部很不起眼的地方的几个杏子。那种杏子光照不足,没“开扎”,又绿又硬很难吃,但这个时候我们也不嫌弃了,反到成了我们的战利品,不管三七二十一揪下来就往嘴里吃,尽管又酸又涩,谁也舍不得扔,这可是今年最后的美味了。
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我们家的杏子可是老家山东外的一大特色,屯子里的人一提起“山东外”三个字便会很自然的与那里的大杏子联系到一块儿,甚至会口水直流,仿佛杏子的余香尚在。这也难怪,那时候整个一个北屯百十户人家没有几棵果树,杏子树也只有两三棵,长在主人的院子里,看管的很紧。于是“山东外”的大杏子成了对他们不小的诱惑,只要有机会,绝不会错过。那些大男大女都愿意在杏黄季节到山坡上去干活,以便在休息的时候跑到山东坡来一饱口福;有些大姨大婶,闲着没事也会背着孩子过来串门拉家常,顺便尝尝杏子的味道,临走还可以带上一些;还有一些熟悉的和不熟悉的也会不请自来,以各种理由讨要一些杏子;有说孩子病了不爱吃饭,要几个杏子开开胃;有说儿熄妇怀上了孩子正害口,想吃酸的。面对所有前来想吃杏子的人,老爹老妈从未拒绝过,总是以礼相待,又热情又周到,让他们高兴而来满意而归,还连吃带拿。老爹老妈常说的一句话是:“瓜果梨枣的,谁见谁咬”、“来者都是客吗”、“他们是觉得你可以交往才会来的,不然谁会为了几个杏子来看人脸色惹上一肚子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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