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到来让这个家得以完整,一家人的生活逐渐恢复了正常。妈妈和孩子们的关系越来越密切了。孩子们从妈妈那里感受到了那久违了的母爱,他们亲切的喊着“妈妈”这让妈妈心里热乎乎的。快乐的笑容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这个宁静的农家小院又传出了欢乐地笑声。
爹的手艺早就远近闻名,十里八村的人无人不知他的大名,不过很少有人叫他真名,都叫他石木匠,石师傅,最多的是叫石掌尺的。
凭着爹不凡的手艺,再加上他为人正直诚实可信的人品,找爹干活的人很多,大都是慕名而来的。大到建房修屋,扣车修犁打家具,小到桌椅板凳,小农工具等等,谁都争抢着找爹去做,爹忙的不可开交。人们都说石师傅做的活他们放心。有人说:“石师傅扣的车结实耐用,做的犁杖用起来就是“进地”,特别是秋天场院用的工具,象大抓子、大耙子、木铣头等等,爹做的就是又透灵又好使还耐用,用起来特省力。所以每年秋天爹都要加班加点还忙不过来。
爹又非常好说话,乐于助人。住在我们附近的邻居,常常会有一些零星小活找上门来,求爹帮忙,比如修个铁铣把,按上镢头把什么的。爹总是有求必应,不管自己有多忙多累,只要有人过来求他,他宁可先不吃饭也要先帮来人把活干好,让他们满意而归,而且,象这样的小活都是分文不收的。常常感动的那些人一个劲的道谢。
这一年,春节过后不久,又到了盖房建屋的大好季节了。住在北屯一个有钱人家的少东家慕名找上门来了。原来他想盖一个新房,来找爹商量做房架子的事。这位少东家头脑灵活思维超前,他想要盖一个与众不同的瓦房。为此他跑了很多的地方,最后看中了南海边盐务局院里一处四面坡的瓦房,觉得结构挺好样子很好看,便想照着样盖一处。他对爹说:“这个活,只有你能帮我了,如果连你也干不了的话,我这个梦想就要泡汤了。”爹从来没有盖过那样的房子,甚至连什么样都不曾见过。听东家的介绍爹也没有办法拿主意。于是爹建议说,那座房子在什么地方?能不能先看一下,看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结构再作定论。那人非常高兴的答应了。不久后的一天,他就领着爹,两个人骑着自行车去了二十多里地以外的盐务局。爹亲眼目睹了那座房子。那是一个四面代坡的大瓦房。以往常规盖瓦房,两边的山墙都是按照房架子的尺寸垒成一个高高的尖子,檩木搭在上面就可以了。而这个四面坡的房子,四面的墙都一般高,两边没有山墙尖子,房顶上有一条主脊和四条斜脊支撑着。现在来看那个房子的结构跟现代的房屋造型差不多,很好看,但那个时候却是很少见的。
爹围着那个房子前前后后转了好几圈,又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仔细的观察着,测量着,那时的木匠谁都没有任何像样的计算工具,爹唯一的工具是一个常用的直角拐尺和一根五尺长的“丈杆子”。就凭这两件简陋的工具,爹准确的丈量着,计算着。凭借多年积累的丰富经验,加上自己的聪明和智慧,爹很快找到了整个建筑的规律,有了答案。这时的他已胸有成竹高兴的向东家示意:“好了,妥,咱回家再说。”
爹向来做事严谨,他回家之后又认真细致的反复计算一遍,推敲验证。他总是要把活做的更好。让在一旁的妈有点不放心的提醒他“行吗?要不就别接了,咱不挣那份钱了吧。”爹微微一笑,泰然的说:“你就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正所谓艺高人胆大。爹对自己的能力有着充分的自信。他以超人的胆识和气魄接下了这个活。东家乐的不得了。几天之后,他的新房子如期破土动工。爹也领着他的师兄弟开始了紧密锣鼓的木工系列的制作,插门窗框,做架子,修理檩木,打眼按榫,一切紧张而有有序的进行着。很快一排七间大瓦房就盖到“平口”了,就等“上梁”了。到了“上梁”这天,来了很多人,大家都想来看看这个不一样的房子是个啥模样。一切准备就绪,木匠瓦匠还有力工大家一齐上阵,一排一排的房架子安安稳稳地架上了房顶,然后上脊檩,挂铺檩,一环扣一环,当最后一根脊檩的榫和眼咣当一声,牢牢地扣在一起的时候,简直是严丝合缝,不差分毫。在场的少东家高兴的向爹竖起了大拇指“好!你太棒了!”后来工程完工铺上了瓦,按上了门窗之后,再看这七间大瓦房简直跟盐务局的那个房子一摸一样。直到今天,七十多年过去了,风雨沧桑日晒雨淋,这栋房子仍然完好无损,依旧坡平脊直,坚固挺拔。这其中原因,除了人家所选用的材料优质以外,爹精湛的技艺也是无可否认的因素。当年那位少东家如今已是90多岁的老人,神志还很清晰。去年我回家乡遇到他时,他还和从前每次看见我一样,总会不忘提起他的房子和当年爹帮他盖房子的往事,总要赞不绝口夸奖一番。
他的话一点也不过分,爹真的很了不起,他没有正儿八经的上过学堂,很多东西都是不学自通的,他一点就透,一看就会,做起来精益求精,这让我们这些读了很多书的晚辈都自愧不如。
一九四四年春节过后,快到元宵节了。我降生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凌晨。
我是妈妈生的第一个孩子,是在妈妈结婚之后的第四年我才姗姗来迟。妈妈已经32岁了。其实在我之前,妈妈曾经生过一个孩子,是个男孩,只可惜刚刚落草就夭折了。当时妈妈的心情糟透了。一是因为十月怀胎好不容易生下的孩子又匆匆失去的那种伤痛,更主要的原因是她的心里始终有一块“心病”。
那还得从妈妈刚进这个家门的时候说起。当她还坐在花轿里时,就听着外面有人窃窃私语,说三道四的什么都有,有人说:“石木匠好有福气,娶了个有钱人的大小姐,听说还是个大姑娘!”有人接上说:“你说她一个有钱人的女儿为什么这么大了才嫁人?是不是傻呀,要不就是有病吧?”“是啊,该不会是抽大烟了吧。”“如果那样可就惨了,这石木匠不是明摆着娶来一位棺材秧子吗……”长贤听得一句不漏,当时的她虽没心情去理会他们,但却也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下去扇他们几个大嘴巴子。可是让妈没想到的是,满心欢喜生下的头一个孩子真就这么匆匆失去了。这时,一些流言蜚语又开始传了出来“你看,她没抽大烟才怪了呢,这不,生了孩子也养不活!”这些话,等于向妈妈的伤口上撒盐一样,深深刺痛着她的心。这也一直让她耿耿于怀。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