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二姐出嫁以后,家里剩下我和弟弟妹妹都太小,一些体力活都落在了爹一个人身上。妈的身体也不好,随着年龄的增长,爹的气喘病越来越严重了,一到冬天格外历害,不停地咳嗽。一九六零年春节,哥回家过年。眼前这个家,让哥十分牵挂。他跟爹妈商量,想把全家搬进城里去住,和他们一起生活。说是回来之前就跟嫂子商量好了的,这样照顾起来也比较方便些。老爹老妈听后非常欣慰,很高兴儿子媳妇的一片孝心。可思忖再三,他们还是决定不去了。一来是他们在乡下生活了大半辈子,故土难离;二来他们也不愿意给哥嫂增加负担。那时哥哥已经有了四个孩子,。嫂子没有正式工作,全靠哥哥一个人维持着全家人的生活,已经很艰难了。如果家里这些老的小的五口人再挤进去,困难可想而知。妈就跟哥说城里不比乡下,开了门哪儿都用钱,就连上厕所、喝水都得花钱呢。而在乡下就省多了,如果吃不上饭随便挖颗野菜也能填饱肚子。最后爹妈决定坚持没有跟哥去。
在这种情况下,父母与哥商量了一下,做了个决定就是让我跟着哥哥进城去找一份工作,挣点钱改变一下家里的状况。哥同意了。我听了,高兴极了。
春节刚过,哥哥回去没几天便为我办好了户口准迁证明,我可以随时动身。哥说当时城里的户口已经不太好落下了,如果是转学的话还是比较容易的。就这样,哥就为我以转学的名义办理了户口和转学证明。简单收拾了行李我便随着哥哥来到了城里。户口落在了哥哥家的户口簿上。那年我17岁,正在读初中二年级。
一时半会儿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哥说得慢慢等机会,要不先去学校读几天书,免得两头耽误了,等工作有着落再去也不迟。于时我跟着哥哥拜托的一位老师走进了离哥哥家不远的那所中学。走时校门一看,让我大开眼界,那校舍可比我在乡下就读的中学气派多了。一个年级有好几个班,我被安排在二年三排。班里有50多个学生,他们见来了一个土里土气的乡下小姑娘,象观看怪物似的齐刷刷的看着我,弄得我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班主任老师很温和,问过我的姓名后,为我编了学号---14号。之后向全班同学做了介绍,又向我介绍认识了班长、团支书等班干部。班长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生,她笑的时侯不露牙齿,很有意思;团支书也是个女孩子,性格大大方方敢说敢为的样子象个男孩子,对人非常友善,她后来对我的帮助很大。
刚开始最让我尴尬和无法适应的是语言。我那浓重的乡土方言与北方城市同学们的语言格格不入。往往一张口就会惹来一片哄堂大笑。有个别同学还嘻皮笑脸的翘着舌头学我说话,弄得我都不敢说话了。不过对我而言,这些都影响不了我的学习。我天生就是一个读书狂,我喜欢学习。只要进了课堂,就象鱼儿见了水,我专心致志不顾一切地吸收着知识。那时中学的教材是全省统一,城市与乡村学的知识都是一样的,老师讲的进度也差不多,原本在乡下时我就成绩优秀基础很好,所以虽然开学时耽误了几天,我没费多大劲就追赶上了。
不过让我最头疼的是外语课。当时学的是俄语。这门课程当时只在城里开设,农村的学校还没有,我一天也没有学过俄语,插班进来时同学们已经学了一个学期的俄语课了。俄语老师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老师,个子不高讲话很和气。她戴着一付金边眼镜,一进教室就用俄语跟同学们打招呼:“同学们好!”“老师好”全班同学也用俄语回答。而我竟是一句也听不懂,站在那里云里雾里。老师发现来了一个新同学,得知我是从乡下来的还不曾学习过俄语时,面有难色。不过很快她又笑了笑说:“没关系,俄语很简单、好学,只要你肯努力很快就会学会的。以后放学后你可以去办公室找我,我给你补补课。”我感激地点了点头。然而我怎么可能一下子补上呢?每到上俄语课,我就胆战心惊,听着老师同学们叽哩哇啦的对话,我一句也听不懂,好象自己是一个外星人。有一天老师试着用俄语喊我的学号,让我回答问题,我根本就没听懂她在说什么,也不知道她叫的是我,好象没事人似的坐在那儿一动也没动。老师见我没反映不得不用汉语重复了一遍“14号!”我才如梦初醒般地站了起来。当然又引发了一阵哄堂大笑。
好在我除了俄语,其它所有的学科我都遥遥领先成绩优异。这让我在心里稍稍得到了些许平衡。特别是代数、几何之类的数学方面的学科,就更是我的强项。老师说我一点就通,再难的题也难不倒我。时间一长,数学老师很快就注意到了我,开始关注我,课堂上提问我的次数也越来越多。遇到一些难题,别的同学答不上来时,老师都会让我去解答。那个时侯我可真是出尽了风头。同学们也开始对我刮目相看了。不再有人嘲笑我说话太土,是乡下来的“乡巴佬”。课余时间都争着问我他们做不上来的难题。还有的同学主动来和我套近乎交朋友。我得意洋洋地在心里偷偷说:“我就是要你们看看,我这个乡下孩子怎么啦,哪儿也不比你们差!我可比你们聪明多了,最起码我比你们用功刻苦!”那种感觉可真是好极了。
自从我上学以后,我把全部的心思都用在了学习上。一时竞忘了自己是谁,忘了此行的目的。每天两点一线,从家到学校,从学校到家。回家就只顾写作业,这成了我每天生活的全部。对于家里的一切却是一闻不问,什么也不干,嫂子做好了饭我吃现成的。就象哥哥他们家里多了个“孩子”似的。对此,嫂子没有一句怨言,总是默默地支持着我的学业,分享着我的快乐。我来的时侯只穿来一件象样的衣服,没有换洗的,每天我都是穿着嫂子的衣服去上学,好象还很理所当然,心安理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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