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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月明呆在那间黑屋子里想了很多。他不知道等待他的会是怎样的命运。许多年以后,他回过头来想这件事,才知道砸掉饭碗受尽磨难,换来的不过是一段不堪回首的经历!年轻时多经历一些事是有好处,但如果是致命的错误,付出的代价也一定是惨痛的。
萧月明正在猜测接下来会有什么事发生时,屋里恰好有人传授经验似的说:“大伙不用怕!不就是收容所吗?老子进来过。明天打个电话给我大哥,花五十块钱就出去了!他奶奶的,就今天出门没带暂住证,给他们逮住了。这些孙子抓人都抓疯了——你们不知道,他们抓人可是有奖金的!”
“抓人还有奖金?”萧月明被那个人的话弄糊涂了。
这天傍晚,萧月明一行八人被赶上囚车,一路颠簸着来到了河东区蟠龙镇。萧月明随众人下了车,迎面看见一个铁栅栏围成的院落。院子里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清,在车灯的余光里,大门口那块白漆木匾上写的“谶州市河东区蟠龙镇收容站”几个大字还能隐约辨认出来。两个戴防暴头盔、身穿警服的人过来,与跟车来的治安员交接完毕,押着他们进了院子。
“排成队,给我站好——蠢猪,队都不会站!”一个穿深蓝色制服的矮胖子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抡起木棒就往他们屁股上打。萧月明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屁股上已经重重挨了一下。
“下马威吗?”萧月明条件反射似的打了个哆嗦。可是他们究竟做什么了?就因为没有暂住证?还是因为在某些人眼里,他们早已成了危害公共安全、只能用暴力手段来镇压的“敌对分子”?
“你们给我听好了!来到这里,你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服从服从再服从!”矮胖子挥舞着手里的木棒继续说,“说实话,这里面已经人满为患。能出去的,你快点想办法出去。我们每天都会安排时间让你们打电话。出不去的,你就安心在这里待着,等候处理。记住:不要试图挑战管理员的耐性!”
训话完毕,所有人身上的东西都被搜了出来,除了钞票、香烟、打火机,其它东西全部没收。随后,矮胖子把他们带到一楼的一个房间门外,打开铁门放他们进去,随手又把铁门锁上。
萧月明站在门口,四下打量。房间大约三四十个平方,中间是过道,东西两面是半米高、两米左右宽的水泥台子,北面用半人高的水泥墙隔开一个“卫生间”。“卫生间”东面是水池,两个水龙头上各绑着一根长长的胶皮管;西面是水渠式的便池。整个屋子充斥着骚臭的味道,刚进来的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捂住了鼻子。
房间里大概有三十多个人,他们或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闲聊,或横七竖八地躺在水泥台上“闭目养神”。看他们的装束,十有八九是无处着落的流浪汉;听口音,自然是天南海北的都有。他们大都操着乡音浓重的普通话,南腔北调混杂在一起,如同一锅大杂烩。
萧月明随众人走上水泥台,找个空位坐下来。接连的不幸遭遇让萧月明的心境平和了许多,因此对于目前的处境,他也就见怪不怪了,明天会怎样,他只能坦然去接受。自从来到谶州,他就以一种“作家深入生活”的心态去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换句话说,他把生活当成了一种试验,而试验的结果,是一连串灾难性的打击。他讨厌一成不变的、死水一样的生活,又或者是为了作家的梦想,他总是乐意尝试一些不同寻常的经历,就象飞蛾扑火,哪怕是死,仍就义无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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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月明在一段时间内完全忘记了张辉,直到有人发出“呜呜”的哭声,他才注意到那个人正躲在角落里,拿手背抹着眼泪。旁边一个卷头发的瘦高个突然跳起来,踢了张辉一脚,恶狠狠地嚷道:“再哭?再哭打死你!”萧月明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人的卷发不过是自来卷,压在头顶上,活象戴了个假发。张辉双手抱头,仍旧在哭。“假发男”挥拳又要打,萧月明忙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劝道:“兄弟,算了吧!”
“假发男”斜了萧月明一眼,拿太监一样难听的嗓音说:“你看这个家伙,跟老娘们似的,真烦人!”
萧月明说:“我们是一起进来的。谁来到这里,心里也不好受……”
“假发男”点点头,靠近萧月明坐下来,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萧月明说:“还不是因为暂住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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