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钱家大院里并排摆着七条死狗。藤野叫出所有参加宴会的鬼子汉奸,让他们辨认哪条是昨晚进过堂屋里的大黄狗。一大帮鬼子汉奸围着死狗弯腰弓背地端详了好一阵,谁也拿不准。这个说,这条好像是。那个说,这条差不多……
一个大脑袋的汉奸拽起一条黄色的狗说:“我看就是这条!”
另一个小细脖的汉奸挖苦地说:“我说你这是啥眼神儿啊?这是条细狗,品种都不一样。看清了没有?瞎说啥呀!”
“大脑袋”不干了,立马反击:“你好!炮仗刚一响就钻桌子底下去了,把汤盆打翻了连汤带水灌了我一脖腔子。你瞅瞅!都烫秃噜皮了。”
“小细脖”也不示弱,针锋相对地喊道:“你还有脸说呢!你顾头不顾腚的撅在那嘎哒,让大狼狗钻进裤裆使劲一拱,就死猪似的摔了个嘴啃屎,大脑瓜子正砸在我肋巴扇子上,到现在还直不起腰来呢!”
“大脑袋”嘴一瞥,说:“直不起腰是你自己没干啥好事作的,咋的?还想讹人啊?”
“小细脖”急了,脖子一梗梗,说:“嘿——你属养汉老婆的啊?咋提起裤子就不认账呢?”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不可开交,最后竟支上“黄瓜架”打了起来。
这两个汉奸原本就是附近屯子里的二流子,日本人来了卖身投靠当上了“二鬼子”。“大脑袋”叫白长富,榆树砬子屯伪保长。“小细脖”叫古来宝,是乌达毛都屯的伪保长。两个人平时就好争风吃醋,如今在皇军主子面前相互争宠难免唇枪舌剑打斗起来。
“八嘎牙路!”藤野心里本来就窝了一团火,见这两个玩意儿打起来了,跑过去一人给了一巴掌,高声骂道,“你们的良心大大的坏
了!互相的‘三宾’的给(日语:扇嘴巴)!”
两个汉奸大眼瞪着小眼地瞅了一阵儿,弄不清藤野说的这“三宾”是啥意思。
“二位兄弟!”钱扒皮走过去,拍拍他俩的肩膀,皮笑肉不笑地说,“太君说的‘互相的三宾的给’就是让你们哥俩儿互相掌嘴!这下懂了吧?那就快点儿吧!谁先动手?太君这边不说停谁也不准住手!”
“大脑袋”白长富瞅瞅“小细脖”古来宝,无可奈何地说:“太君发话了,那就打吧。”上前就给古来宝一巴掌。古来宝捂着脸喊道:“你他妈的还真打啊!”抡起巴掌还了白长富一个耳光。两个汉奸你打我一下,我还你一下,越打越来气,越来气越用力,直打得脸蛋子也肿了,鼻子也歪了,嘴角也都淌出血了,藤野这才扬扬手让他们停下来。
“八嘎牙路!”藤野又转过身来,冲着身旁一帮汉奸怒声喝道,“你们快快地找!找不出大黄狗的,统统‘三宾’的给!”
啊?都得掌嘴?!三四十个汉奸从昨晚到现在,饭没吃一口,觉没睡一会儿,如今还得自己打自己的嘴巴,这不是王八钻灶坑——憋气又窝火吗!可是有啥办法呢?唉……谁让咱们是汉奸来着,还是赶紧踅摸去吧!
“太君!太君!”钱坏水儿不知啥时候跑过来了,说,“别找了!别找了!这些狗全不是!”
“呐尼?”藤野一听,眼珠子一转,问道,“你的,怎么的知道?”
“这屯子里敢跟太君的大狼狗较劲的只有虎子。这些个土狗有一条算一条,没等照面就早跑没影啦。”
“骚噶!虎子?大黄狗的干活?”
“对呀!那狗本来是我家来福下的,比这几条大多了!”
“呦西!你的知道?大黄狗,虎子的哪里去了?”
“虎子是铁蛋养大的,到他家去不就全知道啦!”
“呦西!呦西!呦西!全体集合!到铁蛋家去!”
藤野命令手下的日本军官备马,可是马棚里空荡荡的,哪里还有大洋马的影子啊?藤野知道一定是让那个夏云飞骑跑了。他“嗷”的
怪叫一声,带着一大帮鬼子汉奸向铁蛋家跑去。
当鬼子汉奸把铁蛋家团团围住的时候,铁蛋正在家里睡觉。昨晚躺下得晚,躺下又睡不着,鸡都叫了两三遍了,才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
胡世忠没等开大门,一大帮鬼子汉奸就撞翻了院门,狼奔鼠窜地冲进院子。
“铁蛋呢?”钱扒皮问,“快把他交出来!”
“睡觉呐。”胡世忠回答,“咋的啦?”
“咋的啦?你还是问问他吧!”
“我的孩子我知道!从来不干那些伤天害理的事!”
铁蛋一听这是冲着他来的,急忙跑出屋。
“太君!”钱扒皮点头哈腰地说,“就是他!来人啊!给我绑了!”
“八嘎!绑人的不要!”藤野笑嘻嘻地凑到铁蛋跟前,“小孩!你的什么的干活?”
“我呀!啥活都干!”铁蛋挺直了腰板说,“就是不干坑害老百姓坏事!”
“哎!你个小兔崽子!”钱扒皮上前就要打铁蛋。
“八嘎!”藤野厉声喝道,“打人的不要!交朋友大大的!”转过身来对铁蛋笑着说,“小孩!你的大黄狗哪里去了?”
“你说虎子啊!它一天到晚可甸子跑,谁知道现在跑哪嘎哒去了。”
“你的昨天晚上的哪里去了?”
“我呀!天一黑就上炕睡觉啦!谁到了晚上不睡觉,那不成夜猫子了!”
“你的,没去钱家的干活?”
“上他家里去干活?我才不去呐!他家说话不算数,说好了放一年羊给两只羊羔,可是,到时候就赖账。我给他家放了四年羊,就给了一只要死的病羊羔。你说这是人干的事吗?”
钱扒皮气得直翻白眼。
“小孩!你的大大的好!我的喜欢大大的!我们交朋友的干活!”
“跟你交朋友?我怕辱没了祖宗!”这是夏叔叔说过的一句话,铁蛋始终记在心上。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