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嘎牙路！”藤野抽出指挥刀，“你的死啦死啦的！”
铁蛋学着夏云飞的样子，昂头挺胸，怒视着藤野。他要死出个样来给鬼子看看，中国人不是孬种！
没想到藤野这工夫却突然改变了主意。
“宪兵队的干活！”藤野放下指挥刀，对钱扒皮说，“马上的押走，立即的出发！”
宪兵队是日军设在哈拉格尔的一个特务机关，专门刺探抗日队伍和群众的情报。乡亲们都把这个地方比作“鬼门关”，凡是进去的人，无论是八路还是抗日群众，就是无辜的老百姓，也没有一个囫囵个出来的。藤野不杀铁蛋的用意就是要用酷刑逼出口供，进而牵出夏云飞的线索，一举消灭八路军抗日游击队。
钱扒皮早就忍耐不住了，喊来几个伪军饿狼扑食般冲了过去，抓住铁蛋的双手就往后背。铁蛋怒喊着、挣扎着，无奈身单力薄哪里挣得脱一群狼的围攻呀，被强行按倒在地。豆杵子掏出绳子就要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虎子仿佛从天而降旋风般冲进院子，一口咬住钱扒皮的手腕。钱扒皮大叫一声，瘫倒在地。虎子又向豆杵子扑去，豆杵子吓得“妈呀”一声扭头就跑。其他几个伪军见两个头儿挂彩的挂彩，逃跑的逃跑，都一哄而散。铁蛋借此时机转身跑出院子，一头扎进不远处的青纱帐，消失得无影无踪。
藤野在一旁看得真切，他掏出王八盒子（一种日军军官通用的手枪）对着虎子扣动了扳机。
“啪！”的一声，刺耳的枪声震得院墙摇晃。
虎子发出一声尖厉的怒吼，转眼间不知了去向。
藤野看看铁蛋逃跑的方向，只有沙沙作响的一片高粱；再看看虎子叫过的地方，地上一点儿血迹也没有，不用说连边儿也没挨着。藤
野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像是刚刚被人打过似的。他“哇哇”地叫了
几声，把眼光瞄到胡世忠身上。
“太君！”钱扒皮托着手腕子走过来，说，“这是铁蛋的爸，叫胡世忠。他们一家脑后都有反骨。这小子的爸胡和鲁早年就是这一带义和团的二师兄，领着一帮义和团专门杀洋人。”
藤野对义和团杀洋鬼子的事早有耳闻，此刻看铁蛋跑了，虎子也不见了，就把气全撒在胡世忠身上。
“他的，铁蛋的顶罪！宪兵队的干活！”藤野对钱扒皮说，“交不出铁蛋，死啦死啦的！”
“嗨！”钱扒皮喊来豆杵子，大叫一声，“快！把他捆起来！马上送宪兵队！”
“钱家大少爷！”铁蛋妈步履蹒跚地来到钱扒皮面前，哀求着说，“你看看，我这就要生了，这要把孩子他爸抓走可咋办啊？您就行行
好，放了他吧！”
“放了他？放了他你去顶坑啊？去去去！一边去！豆杵子，快给我押走！”
“钱扒皮！”铁蛋妈横在巴继忠身前，大声喊道，“你要是抓走他，就先把我杀了吧！”
“你个臭老娘们儿！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呀！”钱扒皮冲着铁蛋妈的肚子狠狠地踹了一脚，“去你的吧！”
铁蛋妈跌倒在地上，殷红色的鲜血顿时如窜箭似的流淌出来，在身子底下染红了一大片。铁蛋妈抬眼望了望胡世忠，头一歪闭上了眼睛。
“铁蛋他妈！”胡世忠高声呼唤着。可是，铁蛋妈再也听不见了。胡世忠怒吼一声，接连打倒了两个伪军，愤怒地扑向钱扒皮。
“啪！啪！啪……”藤野的枪响了，胡世忠双目圆睁，惨死在鬼子的枪口下。
藤野余怒未消，命令钱扒皮烧了铁蛋家的房子。
浓浓的烟尘笼罩在钱家营子上空，善良的乡亲们的心被蒙上一层厚厚的阴霾……
已经是后半夜了。一轮朦胧的弦月斜挂在东边树梢，静寂的夜空在淡淡的月光映照下越发显得朦胧而迷茫，几颗稀疏的星星如同拆散了的珍珠零乱地撒在暗淡的天幕上，发出萤火虫般的亮光。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动静，仿佛一切都静止不动了。
突然，在屯子北头甸子边上的一棵大柳树下传来一阵凄凉的哭声，听得出来这是强忍着内心的悲痛在胸腔里爆发出来的哀鸣。尽管声音不大却牵动着众多乡亲们的心。
乡亲们虽然没有身临其境但心里明白，这是铁蛋为他的双亲下葬呢。唉……这是个啥世道啊？挺好的一家人就这么散了。
大柳树下添了两座新坟。铁蛋泪流满面地跪在坟前。黑小子和小不点儿还有几个乡亲站在铁蛋身后，不时地用衣服袖子抹去眼里的泪水。
虎子“呜呜”叫着，趴在铁蛋身旁，不停地用爪子刨着坟堆上的土。它的潜意识里知道这里埋着的是铁蛋最亲的亲人，愚钝地认为只要挖出来，铁蛋就不会这么伤心了。
看看时候不早了，东边天际隐隐约约地露出一点儿鱼肚白。韩宝贵和石满仓擦着眼泪走上前去。
“孩子！天快亮了，要是让钱家的人看见就完了。”韩宝贵拍拍铁蛋的肩膀说，“快！再给爸妈磕三个响头，跟我回家去！”
铁蛋两手扑地磕了三个响头。虎子也趴在地上“呜呜”地低声叫着。铁蛋趴在地上久久不愿起来，伸手抱过虎子，嘴角一动又失声哭起来。
黑小子上前拉住铁蛋的手说，U.ｕknsｈ.c“我爸我妈都踅摸好了，你就藏在我家后院的地窖里，到时候我给你送饭。咋样？”
“不行！不行！这样不行！人没出这个屯子，早晚还不得让钱家人知道啊！”石满仓不赞成地说，“我跟小不点儿都商量好了，把铁蛋送到他妈的娘家王家窝棚去。那嘎哒离着远，谁也想不到。”
“铁……铁蛋……哥！”小不点儿也拉住铁蛋的手，比划着说，“我……我和爸送……送你……去。”
“大爷！大叔！”铁蛋转身向韩宝贵和石满仓跪下了，“谢谢你们的好意！我哪嘎哒也不去！”
“啊？那你……”两个老人不知所措地说，“鬼子汉奸正到处抓你，你一个人可咋办啊！”
“我去找夏叔叔！当八路！杀鬼子！为我爸我妈报仇！”
“铁蛋呀！当八路去是个好主意。”石满仓伤感地说，“可是，你一个孩子家……大叔实在是不放心啊！”
“就是！谁也不知道八路在哪嘎哒呀！”韩宝贵担心地说，“这要是出点啥事，让我们咋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娘啊！”
“我不怕！”铁蛋坚定的说，“只要能找到八路，为我爸妈报仇！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怕！再说，还有虎子呐！”
虎子见铁蛋握紧了拳头，也跟着昂起头“汪汪”地吼叫起来。
众人见铁蛋注意已定，都含着眼泪送他。韩宝贵赶紧让黑小子拿来几个窝头，小不点儿连跑带颠地送来几块疙瘩头咸菜。铁蛋用块包袱皮一裹斜系在身上，拍拍虎子的头，迈着坚定的步伐出发了……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