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都给我听着!”李二混子在人群中晃荡着说,“都快点吃!吃完了接着干!晚上天不黑透不歇工啊!”
铁蛋见李二混子走过来,急忙低下头。他此刻哪有心思吃饭,他正在琢磨咋样才能阻止敌人修建炮楼呢?先前从韩宝贵和石满仓口
中得知运过来的木料都是用马拽上岭的,细一点儿的圆木一匹马拽一根,粗一点儿的还得两匹马拽一根。看来,没有马这么些木料是无论如何也运不上岭。诶?铁蛋心头一颤,如果把马放跑了不就完事了吗!可是又一想,马匹是分散的,赶走这匹还有那匹。如果能集中在一起嘛!对了!这里肯定有马厩啊!可是,两个叔叔谁也不知道马厩在哪嘎哒。
铁蛋决定去找一找。等李二混子一走过去,便起身溜到岭下,趁站岗的伪军围在一起烤火的机会,一溜小跑上了岭。岭上有个圆木垜,垜下到处是横躺竖卧的木料。从坡上划出的雪沟看,这些木料都是用马拽上来的。看来马的确是备料阶段的关键。再一踅摸,发现在岭西一侧有个木板搭建的临时马厩,里面至少有三十几匹马,个个浑身汗水结成冰霜,正在大口嚼着草料。
铁蛋摸进马厩,原本打算解开缰绳把马放跑就完事了。可是,马贪吃草料,缰绳开了也没有跑开的意思。铁蛋情急之中见柱脚上挂着一盏煤油灯,便随手摘了下来。火烧!马一见火没有不跑的。铁蛋找了一个装马料的麻包裹住煤油灯,用石头敲碎。这是他从夏叔叔那里学到的,这样打碎没有太大声响。他把浸满煤油的麻包放在马厩最里面的槽子里,一摸口袋才想起火链忘带了。咋办呢?没有火链点不着煤油,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正当铁蛋束手无措的工夫,猛听得马厩外面传来几声“哼哼呀呀”的声音,铁蛋透过木板的缝隙一看,啊?这不是那个叫二牤子的二鬼子吗!
二牤子前不久才由分队长提升为小队长,为了报答豆杵子的提携之恩,便时不时地送点礼去。这不,刚才又把搜刮来到十块大洋拱手奉送上去,豆杵子随手给了他一根日本烟卷,二牤子一看是两头一般粗的烟卷,高兴的屁颠屁颠的,叼在嘴上就不愿意拿下来。从豆杵子那里出来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一步三晃地扭着上了岭,嘴里还哼着小曲儿。
“……提起那松老三,
两口子卖大烟,
一辈子无有儿,
生了个女儿叫婵娟呐……”
眼见得二牤子走过来了,铁蛋赶紧俯下身来,隐蔽在马槽子底下。可是,一转念,光是这么躲着也不行啊!一会儿老乡吃完饭就开工了呀!铁蛋的眼睛被李二混子嘴上叼着的烟卷吸引住了,要是能把这根烟卷拿过来就妥了。铁蛋光顾着琢磨那根冒着火星的烟卷了,身子一动碰倒了立在马槽子旁边的一根拌料棍,“当啷”一声响,惊动了二牤子,他拔出枪走进马厩,从外到里撒目一圈,嘴里的烟卷始终没舍得吐出来。
正在这时,里面的一匹马突然嘶叫起来,二牤子以为刚才的动静是这匹马弄出来的,把枪放回枪套,拿起嘴边的烟卷狠狠地吸了一口,转过身自言自语地骂上了。
“妈的!原来是你在闹鬼啊!我还以为是进来了什么……”
二牤子那个“人”字没说出口,便如同踩了电门一般呆住了,他看见对面站着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想抓却抓不到的小八路——铁蛋。二牤子急忙去拔枪,然而,没等他的手伸向枪套,铁蛋的手腕子一抖,套勒棒箭一般飞了过来,正打在他的眼睛上,二牤子怪叫一声栽倒在马槽子里,嘴上的烟头瞬间点燃了煤油,立刻燃起大火,明火又烧到马身上,一时间马厩成了火海。
铁蛋抽身跑出马厩,随手把门关上,又在外面顶了一根木杠。猛然想起二牤子的那把王八盒子,.nsh.正想打开门去拿,只见二牤子浑身是火挣扎着爬到门旁,手里挥舞着的正是那把王八盒子。枪离着铁蛋仅有三尺,二牤子咆哮着扣动了扳机,只听得“啪”的一声响,震得马厩上积雪纷飞。然而,倒下的不是铁蛋,而是二混子。铁蛋定睛一看,原来是虎子在关键时刻扑倒了二牤子。
“虎子!你咋回来了?”
虎子低声叫着扑到铁蛋怀里,把嘴里的东西送到铁蛋手里。啊?!那把王八盒子不知道啥时候叼在虎子嘴里。
铁蛋抱着虎子激动得说不出话。这时,马厩里的大火烧起来了,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铁蛋把枪别在腰间,拍着虎子的头说:“走!
我们的任务完成了,咱们归队!”两个好伙伴趁乱离开骆驼岭返回了卧龙山。
马厩里面的马此刻也都想往外跑,门很快被撞开了,十几匹浑身是火的马踏着二牤子的身体跑出马厩,再一看二牤子,身上早已千疮百孔,活活地被踩死了。
马被火烧得难受,冲出马厩后四处狂奔乱滚,身上的火又点燃了岭上的圆木垜,那些木料都是几十年响透的老料,干柴遇见烈火顿时火光冲天迅速着了起来。
钱串子得到消息,急忙带着警备队前来救火,可是为时已晚,眼前的惨状顿时让他目瞪口呆:马厩的房架子已经烧塌;二牤子死在一堆烧焦的木头底下;一大垜木料已然化作黑炭;三十几匹马躺倒在岭上,散发出难闻的焦糊味……
钱串子只觉得胸口热得难受,一张嘴喷出大口鲜血,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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