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身也是文人对文人讥诮,鄙薄的现象相当普遍,在这种时候,讥诮鄙薄往往并不指向知识文化本身。
反知识分子而不反知识文化本身,乃是因为对有知识文化的分子感到了失望,发生了憎恶。对有知识文化的分子感到失望,憎恶后便转向觉得还是无知无识的蚕妇村氓更真实,更清白,更正常,更可尊敬。
中国的作家和诗人最大的幸运和最大的不幸都是因为一件事情,我们表达自己的时候使用的是象形的方块字。因为使用的是象形方块字,使得我们在世界众多的拼音文字中卓尔不群。因为使用象形的方块字,也使得我们的诉说常常成为一种无人可懂的独白。
如果我们承认每一种不同的语言文字都是一种不同的人类灵魂智慧的表达方式,那么我们在获得了最独特的承认的同时,也就获得了最孤独的处境。
语言不是工具。语言从来就不是工具。语言是和文明的四肢,五官,心脏,大脑一起组成的一部分。如果说从解剖学和生理学的意义上还不能喝某些灵长类动物明显地相互区分的话,那么从语言产生的那一天起,人就把自己从万物之中彻底地区分出来。语言文字几乎可以成为人类最初的也是最后的标记。
纵观新文学史,纵观自新文学至今的文学史,工具日臻完善,使用也日益成熟,我们操着这个工具借鉴和模仿了一次又一次的新潮,表达了一个又一个深刻的主题和思想,描述了一个又一个得典型人物。但是,工具还是工具,我们从来没有把自己的语言上升为主体,上升为与人并重的本体。一部没有语言的自觉的文学史,就是一个有着巨大欠缺的文学史。一个不能获得语言自觉的文化,就将永远沦入无人可懂的独白阴影。
因为我们有着别人完全不同的文化传统。我们与他们是不同类型的人类智慧。就像一个人的父母是不可以自己选择的一样,一个人的文化传统也就是他与生俱来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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